花崇继续道:“排水道过一段时间就有人清理,清洁工说,里面常年弥漫着尿臭。我在想,凶手选择排水道抛尸,会不会是想要借此羞辱尹甄?只要没有人发现尸块,她就会被浸泡在尿y、e中——虽然和灌进来的泉水相比,尿y、e只是很少一部分。”
明恕说:“如果是想用排泄物羞辱死者,那城市里的下水道是更好的选择。”
“但城市里的下水道没有‘高温’这一特点。”花崇说着摇了摇头,“但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现在还没有证据来支撑。凶手也许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明队。”
明恕抬眼,“嗯?”
花崇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梅花树边,头上落了几片飘下来的梨花,右手虚虚碰着一条梅花枝。
明恕莫名觉得这幅画面很有意思——
他们刚刚从惨烈、恶臭的抛尸现场离开,就被灌了一捧春风,主导这个案件的男人一瞬前还说着血淋淋的案情与冰冷残忍的推断,下一瞬就被春花拂了一身,手里还握着一支馥郁的梅花。
“我听说冬邺市也有案子没解决,除夕就出了恶性案件,你们整个假期都没有休息过,萧局前几天已经赶去特别行动队。”花崇说:“你这个时候来洛城找我,不会是单纯想帮我侦破案子吧?”
明恕上前,笑道:“什么都骗不过你。”
“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就听出来了。”花崇问:“冬邺市的案子和尹甄这个案子有联系?”
“有没有联系,我现在还无法确定。”明恕说:“花队,还记不记得春节前我跟你和柳老师说,我们也许会合作?”
“当然记得。”
“春节前后,我遇上的好几桩案子,都和‘贫富’有关。”
明恕没有明确说贺炀、湖影的案子,但将周岚三人,以及赖修良的案子说得很细致。
花崇听完沉默了一阵,“周岚出生富裕家庭,瞧不起贫穷的同学,用极端残忍的方式将项皓鸣杀死。另一边,相对富裕的赖修良也是被极端残忍的方式杀死,而现场最初将动机指向‘仇富’。尹甄更是富人,并且是赖修良望尘莫及的那一类富人。”
明恕说:“最关键的是,一接触案子,我们就对赖修良的人际关系做了全面梳理,排查的结果却是排除了所有具备作案动机的人。这一点,和尹甄相似。”
花崇说:“看来你已经根据媒体的报道,把尹甄案核心问题推断出来了。”
明恕说:“我还不知道具体的尸检结果。”
警车驶向市局,一路上春光烂漫。
可刑警们却没有心思欣赏早春的美好。
花崇将尸检报告交给明恕,脱掉外套,一抖,发现领子上藏着一片梨花。
明恕翻过三页,眉心忽然拧起,“砍伤有生活反应?”
“不是所有,确定为生前伤的共有17处。”花崇倒了两杯热水,“分别位于大腿和手臂,而胸腹、颈部、头部等致命位置没有。”
明恕接过水,被烫了个恨的。
花崇:“……”
明恕:“……”
你整我?
“拿给你暖手。”花崇说:“没想到你一口就喝了。”
明恕说:“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因为近朱者赤,近柳者黑。
花崇只得接来一杯温水,“是我不够周到,给你道歉。”
明恕嘴上说说而已,心里也没真计较,将温水喝了,又拿起尸检报告,“致死原因是钝器击打造成的颈椎骨折,但是双臂和双腿的伤在颈椎骨折之前就存在。凶手不砍致命部位,是故意让尹甄承受痛苦?”
“也可能是做分尸前的练手。”花崇说:“我倾向于认为,凶手是在虐待尹甄,并且是极其残忍的虐待。”
明恕瞳孔轻微收缩,项皓鸣的死状、赖修良的死状在脑中闪过,“谁会这么恨尹甄?单纯的恨,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这场针对尹甄的谋杀,从去年11月就已经开始。”
花崇说:“而且尹甄是主动从对她来说安全的世界逃脱,进入凶手给她编织的落网。”
“尹甄这种行为让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明恕竖起手指,“在她离开须城,前往丝凤城时,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将成为被害人。”
花崇看向明恕,“她认为她与凶手是同盟,而他们将要做的事必须对外界保密。她满怀期待,为此料理好了一切,没想到最终,她成了凶手杀死她的帮凶。”
“凶手是个从未出现在她交际圈中的人。”明恕说:“只有她,知道凶手的存在。”
手机在警服里振响,一条陌生人信息被送了进来。
过了十多分钟,明恕才看到——
“留意特警总队的周平。”
·
函省南部,迎城。
这是企业改革之后没落的小城市,有许多废弃的工厂和道路,许多本地人都离开了,剩下的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
时间在这里走得特别慢。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前,车门打开,梁棹从后座下来。
他穿着复古的皮衣——这样的打扮倒是与小城搭调,双眼中满是戒备。
周杉从副驾下来,指了指楼上,“就是这里。”
居民楼是以前的职工住房,盖好少说也有三十多年了,老旧不堪,走廊十分昏暗。
两人在三楼的一扇门前停下,周杉拿钥匙开门,门“嘎吱”一声敞开,里面涌出老旧家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