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为何要如此做?若他对皇位有如此豺狼野心,自己此前为何从未发现?
梁少崧叹了口气,向后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既然眼前之事无法改变,不如先睡上一觉。
他耳旁忽然响起了萧坚的声音。
梁少崧抬起头,无法从黑暗中看清任何事物。牢房的空气y-in冷潮s-hi,混合着铁锈和苔藓的气息。先前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无法确定时辰的黑暗中待久了,很容易陷入恐慌心悸,神智也会出现问题。
梁少崧试着入睡,但脑中杂念纷繁,令他无比清醒。有太多人和事需要他去思考。他的大脑里像有一颗陀螺在不停旋转。
他盘起双腿,结禅定印,让思绪流过心间,但不执着于任何念头。
人人都可以冥想。他记得萧坚这么说过。你可以在任何地方冥想,在马背上、床榻上,甚至是吃饭的时候。它不需要什么特殊的修为,也不需要你会背念心经。只要你保持平和,专注于一呼一吸之间。
但不管梁少崧如何尝试,都无法坚持太久。每当他想摈弃种种烦恼与愤怒时,一种与之相反的推力伴随而生,让他的杂念更加强烈。最后,他只好放弃了冥想。
他拔掉木簪,长发散落及肩,将脸埋在臂弯间。他想起自己刚到涯远关时,与士卒们一同练武的情形。那时没有人知道他是太子,交往也不拘礼节。他们每日起早晨练,在较场长跑、格斗、一同用饭,诅咒中冶蛮狄的侵扰。当他主动请缨协助吕平将军时,他的太子身份才暴露。不少袍泽决定加入他的队伍。出征时,没有人预料到他们会遭遇那场暴雪。一千人,只有十六人逃回。
这也许是我应受的惩罚。梁少崧心想。这些事迟早都会到来,我无法逃掉。
在梦里,梁少崧回到那处古战场,雪原上遍布冻僵的尸体,旗纛在寒风中飒飒舞动。远处传来金戈声,似乎又有一场交战正在发生。他盘腿坐在雪地上,愣愣地注视着被雪雾遮蔽的天空。铜钲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要从身后将他吞没。
梁少崧从梦中惊醒,一道强光s,he进黑暗中,他不由地眯起眼睛,将胳膊挡在眼前。
牢房门口站着一个人,梁少崧只能看见剪影,但认不出他是谁。
“梁公子,我们得快点。”
萧坚?
梁少崧本想开口,但太久没有饮水,喉咙无法出声。他的脑袋阵阵发晕,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幻象。
萧坚将牢房的锁用钥匙打开,伸出手来,梁少崧没有去握。萧坚一把抓住太子的胳膊,将他从地上带起。
“你怎么……”
“别说话,等出去了再说。”
梁少崧跟上萧坚走出囚房,才发现方才的刺眼强光不过是屋外的一把火炬。
一轮圆月挂在空中,照得四方寂寂。
梁少崧在狭小的囚室里待了太久,腿脚的酥麻还未退去。萧坚只好扛住他的肩膀,扶他慢慢走。
刚走出一段路,萧坚忽然在墙边停住,梁少崧靠在他身后,屏住呼吸。
对面的墙洞内,走来两名佩剑的执金吾。按照惯常的巡逻路线,萧坚本以为他们要往外去,却不料他们径直向这里走来。萧坚藏在墙壁的拐角,手成爪式,逐渐蓄力。
那两名执金吾在距墙边几尺外的地方顿住。其中一人蹲下/身,在地上摸寻着什么。
萧坚此时跃出,手指探向那执金吾的喉头。
另一名执金吾用鞘身替同伴挡下这一击。萧坚回撤,握手成拳,冲对方胸口而去。那人侧让避开,长剑出鞘,由下而上地挑向萧坚的侧腹。
萧坚正要闪避,忽听先前那名执金吾惊喜地叫道:“师哥!”
萧坚及对招之人皆是一愣,一时僵持在那里。
那执金吾冲到萧坚面前,掀去兜鍪,露出自己的脸。
此人正是任肆杯。
任肆杯一把抱住萧坚,坚硬的铠甲硌得萧坚一阵难受。萧坚推开任肆杯,上下打量着他。师弟虽然样貌未有多大变化,但原先那散漫的气质全然消失了,目光中闪烁着萧坚此前从未见过的坚毅之色。
梁少崧从墙后走出,见到师弟二人相认的情景,疑惑道:“萧坚,你认识这名执金吾?”
萧坚刚要开口,却被任肆杯的同伴打断了。
“喂,等出去了再叙旧,”重鼓抱着剑,语气y-in郁地说,“再待下去谁也走不了。”
任肆杯见萧坚和梁少崧一脸犹疑,便道:“我们得辽公子之令,伪装成执金吾来援救太子。既然太子已被救出,你们不如与我们同行。我们借这伪装,可将狱卒引开,方便你们逃离。”
萧坚点点头,道:“诸事小心。”
四人一路有惊无险,至大门时,任肆杯和重鼓假意与守卫换岗,因此得以将对方引开,好让萧坚与梁少崧二人逃出。
一离开北军狱,任肆杯与重鼓就把乌锤甲扔进了护城河。萧坚则让梁少崧换上自己带的一套常服。一番打扮后,四人装束已大不同与先前。他们混进闹市,向清乐坊方向去。一路上,任肆杯不停地和萧坚说话,还说自己一直在挂念边关的战情,担心师哥出什么事。萧坚一直在留意身后是否有追兵,因此答得敷衍。
梁少崧道:“多谢二位救助。不知如何称呼?”
“我叫任肆杯,无字无号,身边这人是重鼓,”任肆杯几年不见萧坚,兴致格外高涨,“等会回去,太子一定要和我们一起喝一杯。”
梁少崧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