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外面落雪了,你还不进来么?”
“小冷你看,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步月行哈了口气,伸手指向夜空,在那里,细白的雪片像樱花瓣似的飘落,飘落自广寂的穹宇,雪声簌簌,如同一场沙沙的雨。
相同的称呼,不尽相同的人,花冷琛顺着他的手看见他光润的指甲,夜色里,那种瑰丽也像是引途三生的曼珠沙华。
……记忆真远,远的冲破了茧,也够不到边。
“走吧,小鬼。”花冷琛拉过步月行的手带入怀中,他勾着唇,大步迈向毗卢殿。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毗卢殿是圆光寺的西殿,说是西殿,其实偏的很,花冷琛一路被怀里步月行的手不安分的挠着,一路绕过天王殿、大雄殿和接引殿几重大殿,又拐过放生池和渡云塔,才在一重不甚起眼的院落停下来。
“就是这里啊,小冷?”步月行细长的眼扫了眼面前脱了漆的灰墙绿瓦,不由啧叹开,“小冷你说这儿要是夏天,岂不是连西北风都没得喝了啊?”
“佛门圣地,还请施主勿再口出妄言。”一旁的小沙弥开口,一双眼却没离开花冷琛被步月行始终拍动的胸膛。
“他冷。”花冷琛似终于注意到那道炙热的光,于是看了眼那小沙弥,面不改色道。
“我冷。”步月行嬉皮笑脸的重复次,旋即向花冷琛身边腻腻歪歪紧了紧。
小沙弥:“……”
“请问,玄清大师可还在?”桃花眼挑着,花冷琛向那幽寂的院落望去,这个时辰,j-i,ng舍内却未掌灯,更显此偏僻的院落夜色深极,雪落徐徐,点点的白将庭前的花木覆上新冬特有的冷寂。
“施主问的是玄清师叔?”小沙弥顿了一下,眼神不知觉暗了暗,“施主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大前年的这个时候,玄清师叔他就……”
一阵沉默,花冷琛吁口气又道:“既然如此,那现在这屋里住的是?玄清的三弟子释明?”
“释明大师兄倒是在,不过,嗯……我还是带各位进去看看罢。”小沙弥面露难色,想了想,还是朝花冷琛比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花冷琛并没有忘记,那是燕历昭和十二年,自己同鸢尾的事被人发现并告密于昭和君,奇怪的是,那个时候昭和君看来并没有太过的生气,至少在他觉察出来的是如此,昭和君只是带着他同鸢尾一起来了这里,来这圆光寺见一个人。
一个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人:燕次上一任君主,景平君。那个据说已经崩了很久,下葬乾西陵的景平君。却不想竟会出现在这里,不但去了发做了和尚,还改了法号叫无悔。
那个时候,他实在不能否认自己心中的忐忑,如此阵仗,是要杀自己么?然后让自己死也死的明明白白?
他不能理解,可让他更不能理解的还在后头。
静寂的j-i,ng舍里,景平君看着他的眼,问,孩子,你知道什么是爱么?你还这样小,真的能明白?他的眼看向自己,那双分明清明的目色里,倒映出三千分明的庄严宝相。
一时间,他忘了该怎么回答。
什么是爱?爱是什么?
从前他从未这样问过自己,两个人不是只要互相喜欢就好了么?两个人不是只要互相喜欢着然后突破万难再一起不就好了么?他皱紧眉,突然间有了种不甘,这种不甘来的迅猛而强烈,强烈到让他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句话,他是听过的,可隐隐的他又觉得这并非眼前长者所需要的答案。他于是侧过头看鸢尾,看她的发如男子般梳成一髻,细碎的刘海垂下来,掩不住如渊的墨瞳,她的鼻梁直挺,低着头,也如一座秀逸的山峦。这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她,像隔着云丝雾月,一眼窥见了佛宇都载不动的浮世喧哗。
一瞬间,他似乎悟到了什么,于是沉了沉气息答,爱是看见三千佛,都像看见了三千个她。
哈,矫情。景平君朝他弯了弯眉眼,一瞬间的迟疑,让他觉得看不清。倒是景平君仿佛没察觉到似的,只是伸手抚上了他的头顶,片刻的靠近,他闻见景平君袈裟上的味道,沾染着久砌佛前的缭绕熏香,像一瞬能消弭尘世的昏瞑。
那一刹那,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老者,其实早成了那名叫无悔的禅师。
去吧,孩子,去保护我们最尊贵的王女,贫僧相信,做自由的鹰,才能飞向更广阔的天空和大地。
谒语般的话语在耳边低喃,窗外,秋色满天,落木缓下。
那个秋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经历离别,第一次,心像被利斧狠狠砸开一个口,以后多少年,他觉得自己所继续下去的人生都像是被一段段的回忆拼凑。
“喝,喝——”
古怪且断续的声音像漏气旧的风箱,漆黑的j-i,ng舍中,突而折入的男音,募地将花冷琛纷繁的思绪拉扯回。
“释明?他是释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花冷琛忙将步月行护至身后,一双桃花眼倏地睁大,像发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一般,只见眼前的男子一身袈裟如同薄毯覆在干瘦的躯体上,随着他不住挥动的手臂,一阵阵的发出难闻的恶臭,显然的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未曾清洗。而j-i,ng舍内未掌灯烛,仅能用天山派的夜视看出男子削瘦下去的脸,以及不可忽略的深陷的眼眶,再细瞧,那眼尾下,竟如同自机理内生长而出的黑色藤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