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和善一笑:“老衲虽久居方外之地,对中原武林之事却也有所耳闻,少侠年纪轻轻就担当太虚宫掌门重任,着实不简单,而后又灭除贼子,夺下风狼。这般伟业,可称得上是当今武林第一人了。”
离鸿结结巴巴道:“大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这些名号不过是侥幸得来,日后总要归还的。”
老和尚向他微一打量,莞尔道:“少侠风尘仆仆,且随老衲进寺内休息片刻,饮些粗茶,再说来意不迟。”
他既如此说,离鸿只好忍下嘴边的问话,低头随他走进了寺门,只见里间古木参天,禅院整洁,错落有致,确是个恬淡的方外之地。
净德禅师把他让进一间偏殿,一旁小和尚奉了盅碧绿的野茶,还有盘新鲜山果,稍一休息后离鸿便j-i,ng神大振,低头向禅师作了一揖,轻声道:“实不相瞒,晚辈此番前来实有一件私人要务。”
净德微微一笑:“少侠有何事但说无妨。”
“请问普陀寺一个多月前可曾新纳了一名弟子?”
净德闭目想了想:“鄙寺虽地处偏远,但每年所纳弟子也为数不少,上个月么……似乎确实有位新弟子,收在真元师侄门下,法号叫做如晦。”
离鸿胸腔一紧,站起身道:“不知可否请这位……这位如晦师父与我见一面?”
净德睁开双眼,向他看了一眼道:“此事老衲不能定夺,还要问如晦的意思才是,”他向门外的小和尚道,“如方,去告诉你如晦师弟,有位叫做离鸿的客人请他出来相见,问他愿意与否。”
那如方小和尚立刻答应着去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返回身来,离鸿一双眼睛都要把他盯穿了,才听他道:“如晦师弟说不认识什么叫做离鸿的人,又说他如今皈依佛门,对凡尘琐事都已忘怀,不愿会客,还请方丈体谅。”
净德点了点头,向离鸿道:“施主可都听见了吧。”
离鸿怔怔地应道:“是,我……明白了,”他再坐下时,手臂颤得几乎端不住茶碗,愣了半日神才道,“大师,我归途路遥,今晚可否暂时在此借宿。”
净德又是微笑,道:“阿弥陀佛,欢迎之至。”
安排给离鸿居住的j-i,ng舍离和尚们的住所相距甚远,他在偌大的古寺里徘徊了许久才寻到如字辈僧人的卧房,虽然那如晦口称与他不相识,但他千里迢迢来此,不亲眼见过此人自不会善罢甘休。此时正是和尚们做晚课的时候,出家人没什么贵重物事,每间僧房都随意敞着门,唯有最角落里的那间房门紧闭。离鸿潜行过去,正想寻些蛛丝马迹,忽然听得一声极轻的叹息,只是这么一声,落在离鸿的耳中却像响了个炸雷一般,是他,这声音一定是他!
他抑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几乎就要跳起来闯进去,却听一个沉重脚步由远及近缓慢而来,来人是个粗壮和尚,肩上担着两桶水,直着嗓门对屋内道:“如晦师弟,我替你把水挑来了。”
屋内传来低低的回应声道:“多谢师兄。”
壮和尚哈哈一笑:“自家师兄弟何必言谢,”他手脚麻利地把水倒入屋前缸中,口中道,“对了,今天寺里来了位了不起的客人,说是你的故人,你怎么不去相见?”
屋内静了静,才听里间的人道:“我在尘世中早没有什么故人,那位客人大约是认错了吧。”
壮和尚抓了抓头,似乎显得十分不解,而后也不好多言,只道:“那我回去做晚课了。”
那低而悦耳的声音缓缓道:“师兄慢走。”
听见他的话,离鸿心中一阵钝痛,暗道他怕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避而不见,当初一番误会之后鲁莽离去,确实是自己不对,这次见了面索x_i,ng任他打骂,定要他消了气才好。
等到那粗重脚步远去之后,离鸿便直起身,心情忐忑地推开了僧房的木门,这间僧房十分狭小,离鸿几乎是一踏进去就看见榻上盘腿打坐的那个人影。里间那人也正睁开眼睛看他,一双妙目还是往日那般波光流转,眼神却十分平静,不紧不慢地向离鸿道:“施主可是走错了门?”
离鸿怔怔看着这人,虽然裹在宽大僧袍里的身形瘦削得可怜,原先那头黑缎子般的长发也不见踪影,但这瘦弱的年轻僧人确实是凤笙无疑,只是……这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为何这般陌生,他有些无措,试探着道:“阿笙,我是来寻你的,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贫僧法号如晦,施主想必错认了人。”如晦面容沉静地答道。
离鸿真的呆住了,他向前两步扑到这人面前,声音发颤地道:“阿笙,”他心中酸楚,低头喃喃道,“我寻你寻得好苦,塞外沙漠,东海诸岛,凡是有蛛丝马迹的地方我都去了,可总是没有结果。我怕你遭遇不测,怕得彻夜难眠,幸好……幸好你在这里,我从前错怪了你,害你受了许多苦,你若怨我也是应该的……”
如晦一张面孔如古井无波,悲悯地看了离鸿一眼:“施主所说的贫僧不甚明白,遁入空门前的红尘种种贫僧早已忘却,只知红尘坎坷,施主何必执念太深,早些回去吧。”
“你说你把往事都忘了,你不记得我了么?”离鸿红着眼睛看向他,却只看见一双平静的瞳孔,他听说过一种病症叫做失忆之症,莫非凤笙经过这番惊天波折,竟失去了往日记忆么?离鸿心中着实不信,可看他神色已于往日全然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心里又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