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秦羽端端地跪着,他的头低埋着,等待着君王的问责。
御座之上的人沉默着,云曜,这个被后世称为昭武王的人,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眼角的皱纹和鬓间的白发并未让他显得苍老,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依然如年轻时一般锐利。他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缓缓开口道:“秦将军,许久不见,胆色又增进了不少啊。”冰冷的语气自带一股威严。
“微臣不敢”秦羽感到一股寒气从头上飘过。
“哦?酒后上朝这种事儿就连朕也没做过呢。”
“微臣并未饮酒。满身酒味是因为不小心洒身上了。”秦羽有点底气不足,心想这次真是被苏姬害死了,总不能说是有人拿着酒罐往自己脑袋上砸吧。
“哼。”云曜的脸上显出一丝愠色。“那上朝迟到也是不小心的了?”
“微臣自知有罪,愿受陛下责罚。”秦羽只能自认倒霉。
“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大臣们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秦羽,可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和皇上杠上。
“谢陛下。”
秦羽刚准备起身跟着侍卫出去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陛下,能否听臣一言?”那是一个清朗的声音,像是潺潺地溪水敲击在鹅卵石上,让人舒心。
是他?一瞬间,秦羽几乎无法动弹。
这个声音曾日日夜夜的陪伴在他身边,陪他喝酒陪他陪练武他一起在江州城里玩耍一起度过人生中最快乐的那三年,这个声音在突然间消失不见,又在今后的七年不断回响在他耳边。
这个声音曾对他说,你好,我叫白子玉。对他说,我喜欢你。
难道他就是雪霁的使者?刚才进来太匆忙自己根本没往那边看。秦羽紧咬住嘴唇让自己保持镇静。他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人,他怕他真的是白子玉,不久前的梦境他不知道怎样面对一个雪霁国的白子玉,他又怕那个人不是白子玉,也许这是见他的唯一机会,至少他还活着,没有因为救自己而丧命。
“哦?九王子请讲。”国君饶有兴致的看着声音的主人。
“如果臣没有弄错的话,秦将军身上的酒味是苗疆的碧水浓,这种酒有治疗寒病的功效,想必秦将军是因为染病在身所以耽误了路程,不是刻意藐视朝纲的。再者将军此时身体虚弱,恐怕受不住板子的折腾。若是伤了栋梁,损失的还是丰原的百姓啊。”
果然还是那个伶牙俐齿撒谎不眨眼的白子玉,只怕这碧水浓也是他编出来的酒吧,秦羽突然感到一丝暖意。
皇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露出了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这段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好像打了秦羽像是自己的不对了。他本来就不想责罚秦羽,秦家三代忠心护国,大多都战死在战场,光是燕鸣山一役就折了秦墨秦老令公和秦齐、秦桦两个儿子,只留了秦羽一个人回来,秦羽的战功并不算大,但是他觉得亏欠秦家太多所以给他封了一个镇北大将军。可是这次秦羽也太不像话了,迟来不说还带着一身酒气,偏偏还笨得不会找理由给自己开脱,他有心偏帮也无能为力了。但这番漂亮话,却是给他找了个梯子。
“对啊,秦将军脸色苍白,一看就受不住五十大板啊,还请陛下开恩。”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王尚书站出来说道。
“求陛下开恩。”
“求陛下开恩”
不少大臣都纷纷站出来为秦羽求情。
皇帝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秦羽,见他脸上果然毫无血色,语气中不禁带了几分关心“秦将军,看来是朕错怪你了,请起吧。 ”
“谢皇上。”秦羽缓缓起身。
“朕今天召你来本来是想让你和远道而来的雪霁武士切磋切磋,没想到你却有病在身。作为一个大将军,病恹恹的样子,还真是让别人看笑话了啊。”云曜有些遗憾的说道。
“臣知罪。”
“罢了罢了,好在我们丰原不只你一个好男儿啊。”皇上的兴趣已经转移到其他年轻将领身上了。
秦羽这才第一次把目光投向雪霁国的使团。
果真是他!纤细的身躯罩在一身白色长袍中,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到肩上,头上裹着一顶雪白的狐裘,那是雪霁王族玉家的象征。岁月似乎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玉一样温润的肌肤,星辰一样灿烂的眼眸,弯弯的嘴角挂着好看的笑容,一切都似乎与初见时那个十七岁的少年没差。除了那双腿,只怕这辈子也是站不起来了。他坐在木质的轮椅上,乖巧得像只兔子,被身边两名豹子般的武士守护着。
秦羽忽然有一股想流泪的冲动,之前的愤恨、责怪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锥心的悲痛。他不想去问白子玉为什么不告而别,不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是雪霁人,他只想过去抱住他,去吻住那双清澈的眸子。然而他终究不能。
白子玉似乎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依然是笑语盈盈地和皇帝聊着两国的帮交,似乎这两个国家已经做了几百年的朋友了。不过秦羽已经注意不到那么多了,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这一天过得那么漫长,长过了过去的七年。他直直的看着站在对面的白子玉,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看着他的发丝被风吹得飘起来的发丝,看着那双再也站不起来的腿,突然觉得这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突然全都想起来了。那天在千钧一发之际,的确是白子玉赶到了。他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快得像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