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卫衍,卫泽想起有数几次和幺弟的谈话,再一次皱起了眉头。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承认那个人是他的弟弟。
“一切都不需要担心的,大哥。陛下会安排好一切的。”那是卫衍对他隐隐担忧的唯一回答。
那个人是他们的君王,卫衍他到底哪来的信心可以如此笃定皇帝会给他安排好退路会为卫家安排好日后的一切?
好吧,或许皇帝宠爱他的时候会为他考虑以后的种种安排,但是一旦他失宠呢,到时候他又要如何自处,卫家又会何去何从?难道他以为皇帝会宠爱他一辈子吗?他到底是哪来的信心以为可以得到皇帝一辈子的宠爱?
卫泽觉得他的弟弟简直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永远在用别人无法理解的逻辑考虑问题,但是这个活在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已是不惑之年却依然保持着他在某些地方令人吐血的天真,在无数千奇百怪探询的目光中坦然生活着,而他眼前这对并肩马上执手而立的身影似乎也在告诉他,他一直担心的东西至少目前为止还不会成为现实。
第2章 倾国倾城
南夷国显德十五年,也就是景朝弘庆二年,左思溟十岁。
平常人家十岁的少年,或许还在漫山遍野光着脚丫子撒欢,或许还在父母膝头承欢,但是作为南夷国的太子,上头有着一位奢华无度软弱无能的父皇,十岁的左思溟已经开始学着处理政务。
当然在他父皇软弱朝臣们把政的情况下,所谓的处理政务也就是在朝臣们拟好的圣旨上盖玺而已。至于为什么要由太子来盖玺而不是由他的父皇来盖玺,主要是由于他的父皇沉湎于温柔乡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盖玺。
“等本宫长大以后,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厉害。”年幼的左思溟在目睹了臣强欺主朝政混乱权臣横行后,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父皇沉湎于温柔乡逃避现实的原因,在心中暗暗发下了长大以后要将权力收归己手的誓言。如果不出意外,年幼的少年太子或许会在与朝臣们的斗争中慢慢长大,成为另一个铁血帝王。但是命运没有给他长大成人的时间和施展才华的机会,战争很快就让他的人生有了个大转弯。
那一年,南夷与景朝爆发了自多年前的那场云城之战后的另一场大战。景朝的皇帝亲率大军,悍然挥师南下,意图踏平南夷国土。
战争初始,南夷朝廷中充斥着种种不切实际的狂妄言论,武将们叫嚣着要把景朝的皇帝永远留在南夷的国土上,文臣们则幻想着战胜以后可以瓜分景朝哪些富饶的地方,根本就无视多年前他们就惨败过这些年也一直没占到过便宜这个事实。然后随着战争的推进,南夷军一败再败,景军开始向国都奉城逼近,朝中除了慌乱争吵互相指责之外又有了新的言论,比如说迁都之说。
在迁都之事上左思溟第一次看到他的父皇显示他的强硬,那时候他的父皇大概已经预料到了最后的结局,心中有了决定,只是众人都不知道,年幼的左思溟更是想不到会是那样的决定。
显德十七年(弘庆四年)春,朝中关于迁都的争论还没有定局,景军放过了沿途的好几个城池,大军抵达奉城附近,开始了长达四个多月的围城。
围城初期,朝臣们慷慨激昂,愿与国都共存亡。可惜,热血沸腾慷慨激昂不能当饭吃,随着围城日久,粮食告罄,人心渐渐浮动起来。
“陛下,为了黎民为了百姓,臣等恳请陛下开城出降。”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臣等恳请陛下忍一时之辱以图日后。”
终于有一日,那些南夷的所谓忠臣们开始在朝堂上进这样的谏言。
臣逼君降,竟然还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冠冕堂皇。左思溟听了后气得发抖,但是他的父皇却没有生气,只是说:“朕会好好考虑。”
那一夜的月色很好,左思溟在很多年后还记得那一夜天边圆月高悬,银光倾泻大地,地上所有的景物都被如水月色照得无处可隐。此后的无数岁月他在这样的夜晚总是会整夜整夜的失眠。
那一夜,等到他父皇寝宫的内侍哭喊着奔来唤起他,等到他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披好冲进寝殿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朕无能,保不住祖宗家业,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然倾国倾城之下,亦不惜一死以身殉国。景帝为显仁政,必不会赶尽杀绝,溟儿就当为了我左家血脉,也须忍辱负重活下去。至于日后之说,当忘则忘吧。”
那是他的父皇留给他的最后绝笔。
在周围的火烛照耀下,殿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入目之处都是血迹,地上,床上,床幔上,甚至连床边的高几上,都ji-an满了紫黑色的斑斑血痕,鼻端则充斥着血腥味道。
左思溟捧着那份留给他的圣旨,勉强看完,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无声地哽咽起来。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自缢了。”
祸不单行,在他伤心欲绝的关头,内侍又报来了另一个噩耗。
那一夜,他的父母为全声名双双以身殉国,却把最艰难的事情留给了他。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向软弱的父皇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殉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后会用这样的方式追随父皇而去?
他的父皇说得简单,当忘则忘,国仇家恨之下,要让他忘掉那些痛彻心扉的仇恨,谈何容易?
有那么一瞬间,想到日后要受到的种种屈辱,他恨不得也能够随他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