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天烬陡然睁眼,寻声望去。只见碧绾青坐在不远处的青石上,腿上架琴,十指行云流水般起落揉拨,铿锵之声如同阵阵龙吟。而碧玺依旧低眉顺眼地侍立一侧,对面前惨状视若无睹。
罹天烬方才“生亦何安,死亦何苦”的一念作死痴傻终于瞬间蒸发,一肚子凄风苦雨化作艳阳高照,几乎要跪地大拜——谢天,谢地,谢四方诸神。他几个腾挪,便落到了碧绾青身侧。
碧绾青双臂一震,起手按弦,残响归拢。气力消耗过大,他额头又见了汗,弯下身子,捂住胸口。
“绾青,你没事就好!”罹天烬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矮身伸手,便想去扶碧绾青。
碧绾青单臂一抖,当场抖落了罹天烬的手,闭着眼静静调息,毫不理会罹天烬。
罹天烬也不计较,装痴装傻,装作啥也没看到,厚着脸皮锲而不舍地再次伸手要扶。碧绾青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推开罹天烬。这次用力过猛,罹天烬被推得重心不稳,重重跌坐在青石上,愣愣地看着碧绾青。
见自己下手重了,他身上还有伤,碧绾青心头一疼,那手不由自主一抖,欲抬未抬,将伸未伸,最终还是狠心放了回去。
半晌,二人谁也没开口,似是质问又如僵持,还透着些许无话可说的痛心。
碧绾青苍白着一张脸,阖目了片刻,嘴唇轻颤,只说了几个字:“是我错了吗……”
“绾青……”罹天烬手足无措,心如擂鼓。
“我几次三番保你性命,可是你依然觉得生不如死吗?”碧绾青放缓了语气,却难掩无力的挫败,失望的无奈。想起自己为救樱空释重生,率领一众精兵强将远赴幻雪神山,牺牲了片风、辽溅、星轨,逼走了星旧,才终是达成所愿。后来拔魂之刑,自己以命相抵,方能换他逃出生天。为了让他爱惜生命,自己甚至冒着诈死之计被敌族发现的风险,一直吹奏一叶竹笛。时至今日,自己以ròu_tǐ凡胎、残病交加之身,只身赴险,也不过是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是这一切在他眼里却全然无足轻重,他居然还想死?想到此处,碧绾青悲从中来,越发痛心疾首。
“我没有!”听到此处,罹天烬没来由,心头火起,反口争辩道。
“那你方才想做什么?”碧绾青不待他继续分辨,苦涩说道,“我视若珍宝的,你却弃如敝履?”
“不是!”
“你这样自轻自贱,让我情何以堪?”
“我说了不是!!”
“到头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脑子一热,失而复得的狂喜,无可辩驳的焦躁都汇成了感情的狂潮。未做思量,先已行动,罹天烬已经一把拉过碧绾青,箍在怀里,一手钳住他的后脑,不由分说吻了上去,仿佛要用自己的嘴堵住那些伤人的话,用热烈的吻证明自己的清白。
唇齿交缠,难舍难分
——窒息般的深吻。
当碧绾青回神的时候,二人已经拥吻了许久,自己居然一直在迎合。
怀里的人陡然一僵,罹天烬这才慢慢放开了碧绾青。
这次换碧绾青不知所措了,他尴尬地抽离了身子,避开罹天烬的视线,手和脚都不知该往哪放,幸好他的腿脚根本就不吃力,几乎就是摆设,否则此时他一定僵成活跳尸。
罹天烬依然不依不饶地攥着他的手,不让他挣脱。一双赤瞳大放异彩,灼灼生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我……”碧绾青不知该说什么好,一张嘴便词穷了。
“你不是说,新世就是‘心头的朱砂痣,梦里的白月光’吗?如今我找到了我的‘新世’,你可找到了?”罹天烬有些紧张地轻轻问道,手上却攥得更紧了。
心头一惊,碧绾青慢慢抬起头正视罹天烬,仔细端详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这才回过味儿来,方才大悲之下不做思量,以卡索的视角,说了卡索才会说的话。可是那些话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从哪个角度也不该完全暴露他的身份,罹天烬为何如此笃定他便是卡索?
罹天烬其实也很奇怪,自己竟毫无芥蒂地接受了碧绾青就是卡索这一事实,而且还接受地颇为顺理成章,颇为香艳旖旎。想来这种想法已存在了许久,虽然自己未曾意识到,但其实不知不觉中早已根深蒂固。只是今日机缘巧合下,以事实验证了而已。
罹天烬一直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几辈子都爱卡索爱得死去活来,怎么到碧绾青这儿就能改弦更张了呢?如今看来,其实只能更进一步证明自己在卡索这儿,陷得实在太深,即便他换了皮囊,自己依然矢志不渝。不过沦陷就沦陷吧,横竖自己心甘情愿!
见碧绾青一脸懵逼,罹天烬心尖上融化了一般,轻轻把他揽在怀里,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瓮声瓮气说道:“你的味道早已刻骨铭心,所以别再瞒我……”
顿时双颊绯红,碧绾青终于明白了罹天烬所指为何。这吻已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碧绾青满心里情思萦逗,缠绵固结,早没了嘴硬强辩的心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回拥住罹天烬。
“如今我该叫你绾青,还是……哥……”颈肩处传来极力压抑着的哽咽,那一声“哥”沉甸甸,颤巍巍,又暖融融。
碧绾青动容不已,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