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罢战息兵,我们便可回家了?”
“待四海立心,生民立命,开太平新世,我们才真正有可归之家……”
那时除了卡索,樱空释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心没肺、不以为然,然而卡索这几句憧憬之语却多少引起了他些许美好遐想:“那新世是什么样儿?”
于是,樱空释便看到了虽隔两世,却至今记忆犹新的画面:
那人抬起头,遥望苍茫大地,侧影坚毅而柔情,碧瞳里映着万水千山,却仿佛与某些如有实质的灼灼之物对望。只听他说:
“——它是立于孤岸,跨越瀚海,梢头在望之翘首归帆;
——它是登上险峰,衔吞远山,金光初绽之喷薄朝阳;
——它是堕入尘寰,斩获新生,坠地在即之躁动腹婴……”
不知为何,卡索睫毛轻颤垂眸了片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他转过头,一双凝眸深深注视着樱空释,像潋滟深藏的潭水,一瞬间竟让樱空释怦然悸动。卡索保持着这份凝视的坚持,沉静说道:
“它也是……心头的朱砂痣,梦里的白月光……”
仿佛被什么揉捏到了最柔软的心尖上,那一刻,樱空释宠辱皆忘,血脉沸腾,心头剧震,胸腔里不由分说地掀起了滔天巨浪,可以毁天灭地,可以翻云覆雨,可以生死不计。等他从澎湃的心潮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泪水早已打湿脸庞。
这便是痴心妄想的开始,从此樱空释越发走火入魔,直至不可收拾。一切都脱了轨,乱了纲……
“心头的朱砂痣,梦里的白月光……”罹天烬喃喃重复着。此时此刻再忆及此语,当真恍如隔世,几度秋凉。那时的烈涛依然不息,却仍旧找不到自己心头的“朱砂痣”,梦里的“白月光”。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万载潮歌,千秋繁华,如梦一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唯有朱砂痣丹红依旧,白月光银亮如霜。
纵然锦绣在胸,也抵不过世事无常。罹天烬不明白,倘或置之死地可以后生,那么自己与卡索几番生死却为何单单不见朱砂点绛,水月成双?
不知何时,风雪骤起,狂暴地抽打着天地。脸上被扎得生疼,罹天烬出窍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了位。他仰天呼气,拉出长长白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顿时警觉起来。这风雪来得着实蹊跷,势头强劲得邪乎,其中似乎还夹杂着隐隐嗡鸣。散落身前身后的几个火族勇士已被雪幕遮得只剩残影。他禁不住担心起碧绾青,回头寻找却只见白茫茫不分天地,哪里还找得着半个人影?
正要拨转马头去寻,突然一股气流的前锋已从背后扫到了脖颈。瞳孔骤缩,罹天烬双腿猛然聚力,身形倏而跃起,腾空翻滚。那无形气流擦着他的衣襟削过,风驰电掣,如刀如刃,眨眼的功夫齐齐削掉了他一绺头发。周围不见人影,只听到一片人仰马嘶,似乎所有人都遭到了同样的攻击。
罹天烬险险躲过一劫,甫一站定,四面八方又传来兵器嗡鸣。被雪粒子打得睁不开眼,他索性闭上眼,张开全身上下每一寸毛孔,感受四下里危险的躁动。
周围血腥味直冲鼻息,嗡嗡弦鸣越来越近,越近越快,越快越响,空气似乎早已被千刀万剐,体无完肤,无数像刚才一样的风刀袭天卷地围剿而来。罹天烬陡然张开幻力屏障,众多风刀兜头砍下,犹如泰山压顶,幻力场顿时火花四溅,电光乱窜。这幻力屏障虽能抵挡一时,但若要杀出重围,却束手束脚。
罹天烬不堪重荷,被砸得膝盖一软,单膝而跪,胸腔气血一滞,一股咸腥从喉头晕了出来。
“绾青!!”心脏蓦地一缩,莫大的恐惧感渗入四肢百骸,罹天烬脱口而出。这神力之强,前所未见,纵然是他驰骋沙场多年也徒剩招架之功,何况碧绾青乎?
绾青不能出事!若救绾青,必须突破风刀!
这个信念仿佛给罹天烬打了一剂强心针,让他力如泉涌,豁然睁眼,再不迟疑。一只手顶住幻力屏障,另一只手往腰际一摸,手腕一抖,“苍啷啷”长剑出鞘。幻力屏障顿时碎成火星,转眼散成飞灰。风刀形成巨大的漩涡,倾盆而下,罹天烬足尖一点,拔身而起,一飞冲天,迎着风刀龙卷,挥动长剑。火花剑光在他周身撞成了璀璨的烟火,转眼间全身上下添了无数血口,血雾乍起。
罹天烬杀红了眼,顾不得满身血污、伤痕累累,手中赤炎剑龙飞凤舞,耍成了一片夺目的红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即将力竭之时,面前厚如重絮的风雪,势头顿减,风刀骤停,眼前拨云见日,他终于拼着玉石俱焚,冲出了风刀龙卷。
罹天烬身形一歪,从半空中摔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撑起身子,他举目四望,血染大地,遍地残肢,有人的,有马的,都已经辨不清模样。
“绾……”甫一张嘴,声音就哑了,胸腔被绞挤得喘不过气来,眼眶又酸又热。罹天烬深喘了一口气,堪堪站了起来,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便在此时,异变又生。
空中闷雷大作,头顶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云涡,把雪粒子和风刀都吸了进去。就在云涡饱胀得几乎要撑暴的时候,一张巨大的神力刀网从云涡中孕育而生,铺天盖地地轰然砸下。罹天烬怔怔地看着刀网从天而降,却傻了一样动也不动。眼看刀网就要将他搅成碎肉,他却极其平静地闭上了眼。
突然,几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