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瘸子退出大堂,想了想终究没什么好讲,这李府之事,官场之上,便如此做了结。他望向身后长长的车队,与尾追在一旁的居民,不由得挠了挠头。
这人生四十来年,横横浑浑,他李瘸子做人说不上光明磊落,倒也是用心无愧,这几个月来所发生之事,无论种种使得他大开眼界。
或许这余生都不及此刻壮观了罢,李瘸子掏出怀里的烟袋抽了一口,如今长风万里,苍天正烈。
陆修倒是也听得那游街之声,甘州城已是久违了如此浩大的□□,而对于陆修,这等万人空巷之时,已是三十多年之前了,他尚在苗疆,青春而年少。
仗剑西行,要说苗疆蛊域,正待深入之后,却不似是他人所言,诡谲异常。苗女多情,而青年曼妙,人人都能歌善舞,待得一年到头来的例会,人人都走出寨子一起欢庆节日。
他也曾与师弟一并在火堆旁看那般少女起舞,与少年共饮美酒,那间虫酒滋味,到了如今却也是难以忘怀。
而这等盛景,一别数十载,恍如幻梦。
与师尊一席话,已有半日之隙,他给自己泡了一盅茶,将宝剑放在腿上,并不多言。他只觉得这三十年无非虚度,而如今这一切却又如冰河洗剑。
若是遭了金铁交打,自己便如冰棱一般,寸寸断裂,若是内心坚韧,便不会为其折断,反而越发锋芒毕现。
而如今,自己却似是折断了一般。已是个求道的败者了罢。要说这鬼仙的强大,若不是面对,当真感受不到那等恐怖的气息。
可若是搁在从前,自己或许也想不出这等玉石俱焚之事,说来可笑,丹羽居然也会交代起后事来。想到此处,他挠了挠花白的头发,走到却是觉得这发丝越发的短了起来。
他提着短剑,缓缓步出屋子,那些个小道童已是在自己的屋内,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春风又起之时,恐怕便要与这些小道童作别。
他也不去顾他,便站在天井之中,一处的摇椅放在周围,还随着刚才过去的穿堂风,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日光细微的挂在头顶,陆修披了一身长袍,头上的道髻亦是随意束了起来,也不见着什么装饰。
他如今不过是被求道之途耽误了岁月的老人,也不过是一个生死之线越发迫近的道人,他不似是他的师长有龙珠护体,也不似他的师兄弟早早化了黄土。
或是天赋异禀如今进入观天殿中长做修行,他喜好这大好人间,行过山河故里。
少年打马过青楼,山悠悠,水万重。
如今却似是一只惶惶然在人间游荡的孤魂,若要当真说来,恐怕还不如那老鬼一般来的自在,来得洒脱。
这师尊一席话,他说的轻巧,但终究这三十年一来如坐苦禅,若要推倒重来,谈何容易?他心有不甘,自有不甘。
可这少年时候又如何能够重来,这一旁的少年人懵懵懂懂,正是尚好年华,他却只得自哀自怨,如同怨妇一般。
枯坐买酒说往事,柴门轻儿笑不知。
可他却是知道个透彻,故而这酒却越喝越冷,些许苦楚都不得透了。他不甘,他不愿,此生天地倾覆,他不愿为那卵石。
不愿为天地棋子,不愿为人之后,不愿做那垫脚石。
他只听得手中短剑猝鸣,他瞧着这把宝剑,猛地在中庭挥出一剑,凛冽的剑气直将一旁的摇椅,劈得粉碎,无数木屑在空中翻飞。
正当此时,他怀中却有一丝透亮,只见得有一册小卷从陆修怀中缓缓腾飞而出。
只见得这卷书稿的封面上头却有一柄剑光闪闪的小剑,突然便飞出了书稿,随后这一卷手稿,便一下子化作了灰飞。
尽数消失在了道人的眼前,而那柄宝剑在空中一个盘旋,便飞速往陆修眼前刺了过来,其势如彗星袭月。
在身后诸人的惊呼之中,陆修眼底却是只有那一道迅速逼近的剑芒,他不曾闭上双眼,直挺挺地往前站了一步,由着这柄金剑瞬间并入了他的天灵。随后浑身金光一闪。
明礼看着老道的模样,惊疑地走上前来说道:“陆师叔?”那道人却不曾有什么反应,其余人也惊异不定地走上前来。
此时,陆修却缓缓转过身,明秀只见得道人一如以往,只是左眼之中,似是有一柄金剑沉浮以往,而此时,陆修的气势却已与往日不同。
第107章 若我南风不知意,遥对仙宫吹紫芝(六)
明礼看着老道的模样,惊疑地走上前来说道:“陆师叔?”那道人却不曾有什么反应,其余人也惊异不定地走上前来。
此时,陆修却缓缓转过身,明秀只见得道人一如以往,只是左眼之中,似是有一柄金剑沉浮以往,而此时,陆修的气势却已与往日不同。
只有一股锐利的锋芒从他体内迫出,而待得老道一眨眼,那金剑也一下子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个糟老头模样的陆修站在远处,笑着说道:“师侄们,老道我没事。
尔等此去西樵山,我在此处,却也待不了长久。
如今我已生过半百,这江湖之大,尚未去得,到时候便要泛舟天地间,而诸位也要勤加修习,掌门有言,天地大变在即,诸人不能独善其身。尔等可是明白?”
老道笑了笑,看着小道童们似懂非懂,说罢,便摩挲一下为首的童子的发辫。
“天意如剑,天意如剑,只是不知我这柄短剑,能否与之争锋呢。”
此时,窗外的花树,却似是充耳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