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庄云卿厉声呵止。
何英眸底闪现泪光,一字一顿道:“是余景遥,是他杀了我爹,侮辱我娘。你却救了他的儿子收做徒弟……”
“师父……”何英双眼通红,咬牙道,“你教教我,教教我怎么不恨!”
庄云卿默然无语,只是拥紧了何英。他双目轻阖,眉间满是隐忍愁伤。
屋外,余燕至悄无声息迈步离去。
初闻何英一番话,他并无惊讶。当年,将他与爹娘逼入绝境的人口中叫嚣的正是何石逸夫妇的惨亡。有证有据,北武林大侠余景遥觊觎虞惜美貌,求欢不成便恼羞杀害了她的夫君又将其jiān_shā。江湖中,余景遥早已是为人不齿的恶徒,只有余燕至还将父亲当作英雄。
余燕至从不信那些人的话,只是没有想到,何石逸与虞惜是何英的爹娘……
雨在几日前便停了,余燕至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土疙瘩,一个不慎被绊倒在地。他摔得不轻,小声哼唧着坐起来,拍拍手上的土,发现蹭破了掌心。他伸舌去舔,嘴里是泥土混着血的腥味,他呆坐片刻,忽然扬起了头——
但见碧空如洗,阳光璀璨。
第二章
何英的恨意,余燕至几乎不放在心上,他相信爹不是凶手,所以对何英也无愧疚。他只将何英看作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可怜他,就如刚来落伽山时,何英给予他的温暖,他也想对何英好些……没人比他更明白何英的心情,其实何英亦是同样,然得知他身世后,那怜悯在一瞬间扭转成了仇恨。
又过半个月,何英被庄云卿“赶”回了山下。
经这场大病,何英整个瘦了一圈,他坐在桌旁,从半眯的眼缝望向了灯下又是扫褥又是铺被,勤劳得像个蜜蜂似的人,接着眉头一蹙,收回视线盯住了脚尖。他恨余燕至,却要时时相见,这样的日子对他简直成了煎熬——余燕至若是个惹人厌的小鬼就罢了,可偏偏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何英希望余燕至跟自己对着干,这样他对他不好,也能不好得理直气壮。
余燕至以前既缠人又爱哭鼻子,可那会儿,何英想他这样挺好,甚至觉得他像个小猫小狗一样可爱;后来余燕至在何英眼里不可爱了,何英瞧他就像狼盯着羊,有股恶狠狠的劲。余景遥欠下自己爹娘的命,自己还没手刃仇人,对方就被什么“圣天门”逼死了,好在老天爷开眼将仇人之子送到了他面前。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何英想得出神,直到余燕至跪在床边朝他开口道:“你病刚好,早些睡吧?”
何英抬眼看他,余燕至的目光有些畏缩,他垂下眼皮,片刻后又望向何英,似乎随时在等待对方发难。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何英起身向前。
余燕至嘴巴紧闭,只拿哀求的眼神望着对方,他不想何英再说下去。
何英看穿了余燕至的心思,他跃跃欲试,笑容一丝丝恶毒起来:“因为你爹是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的儿子。”
余燕至表情痛苦,然而痛苦得十分克制,他清楚何英的仇恨,可不表示他将因此置疑父亲。他沉默地摇了摇头,是微弱的反驳。
何英可不是要看他这幅模样!
何英以前只动拳头,其实像砸进了棉花里,因为余燕至根本不反抗。何英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想余燕至怕他,又想余燕至恨他,他希望报复得实实在在,而不是看似小孩间的打闹。
“你摇头什么意思?你爹不是杀人凶手,还是你不认那个杀人凶手是你爹?”
“我爹不是——”
话音尚未落下,余燕至便被何英扑倒床中,一拳打得偏了脑袋。
何英轻轻喘息,仿佛这一下用了不少力气,他唇角抿成一线,紧盯余燕至泛了红的脸蛋,道:“还敢说不是?如果余景遥没杀人,他怎么死的!”
“我爹不是……”维持着偏首的姿势,余燕至嘴唇苍白。
“你爹杀了人又畏罪自杀,是个缩头乌龟王八蛋,那群逼死你爹的也不是好东西!我爹娘的仇关他们什么事?!”
眼瞅何英又举起拳头,余燕至紧咬牙关,忽地曲膝撞进了何英腹部。何英吃痛地自余燕至身上翻下,余燕至便趁机跨坐在了他腰间,双眼瞪着他道:“不许污蔑我爹!”
何英落了下风,挥舞着双拳仍想寻机揍他两下:“放屁!余景遥活该被逼死!他杀我爹娘是个大混蛋,你是他儿子,你是小混蛋!”
余燕至左躲右闪,听他满嘴的脏话,心里那点火苗越蹿越高,竟渐渐有了燎原之势。他一巴掌扇在何英脸上,声音脆响:“我再讲一次,你不许骂我爹!”
何英怔了怔,脸上火烧火燎,往日里漂浮的视线塑成了一把刀,直扎进余燕至眼中:“王——”
余燕至又一巴掌掴下,比先前更脆更响:“你娘怎么教你说话的?”
何英懵了,他是想余燕至恨他,可余燕至凭什么恨他?!何英觉得余燕至反了,敢骑在他头上,简直不要命了!
何英发了疯似的抱住余燕至扭打在一起。床铺宽敞,两个半大小孩从东头滚到西头,没人说话,只有何英气急败坏的喘息声;他又踢又打毫无章法,余燕至躲的时候多,难得出次手就能让他痛得要死不活。何英是个大病初愈的身体,精力实在比不得对方,全凭一口恶气撑着,撑到了头便瘫软成一堆烂泥。他趴在床上,脸憋得通红,余燕至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