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揉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单人小床,上面没人,可他竟然趴在这里睡,我觉得这人有毛病。
那会儿也就五点钟左右,我能听见走廊上有患者家属说话的声音。
颜宿睡得很熟,看起来是真的累坏了。
我猜测着他是几点回来的,又为什么在这里趴着。
猜不到,唯一能给自己的答案就是:不知道,随他去吧。
我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从干净的窗子向外看。
从这里望出去就是医院住院部大楼后面的小花园,其实也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花园,只不过有草坪,有树,有花,有长椅和小径。
不少穿着病号服的人在那里散步,阳光特别好,隔着窗户我都仿佛能闻到清晨干净的芳香味道。
我看着外面出神,有点儿恍惚,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吓了我一跳。
抱我的人是颜宿,他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搂住我的腰,头放在我肩膀上,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脖子上。
他带着睡意,含含糊糊地说:“同哥,早上好。”
我当时大概是没睡醒,竟然没有觉得颜宿从后面突然抱住我有什么不妥,并且我非常自然地回应了一句:“早。”
我听见他在我耳边笑,然后像是叹气一般说了句:“太累了。”
我觉得他应该也累得够呛,忙到不知道几点,回来后又趴在桌子上睡觉。
“再睡一会儿吧。”我一直看着外面,脑子里想着的是那些在草坪上散步的病人,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我很少来医院,也不喜欢医院的氛围。
小时候我爸发烧,我妈陪他到医院打针,明明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她回家之后就上火嘴边起了泡。
颜宿不再说话,像是抱着我,站在那里睡着了。
一直到我腿都站直了才回过神来觉得我们俩似乎有点儿太暧昧了,就在我准备叫醒他的时候,有人敲门,并且走了进来。
是个同样穿白大褂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你昨天晚上那个患者......”
他声音很大,惊醒了颜宿。
我们俩一起回头看向门口,对方愣住了,然后尴尬地笑笑说:“哎呦,对不起,打扰了。”
我赶紧推开颜宿,觉得自己大好直男的名声就这么要被毁了。
颜宿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间问:“那个患者怎么了?”
“脱离危险了。”对方转身往外面走,“过来看看吧。”
颜宿抬手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
他离开前抱了我一下,又拍了拍我的背说:“哥,等我回来。”
谁是他哥?我什么时候认的这个弟弟?
还没等我发出疑问,颜宿已经跑了出去。
看着他白大褂的衣角消失在门口,我觉得有点儿心累。
不是为我自己,而是非常不可思议地因为颜宿。
医生太辛苦了,刚才颜宿跟我靠得很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冒头的胡渣,忙了这么久,休息的时间那么少,我想,如果是我,肯定受不了。
休息间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颜宿的手机,我认得。
好奇心驱使,我走到桌边去看。
来电人是“老婆”。
我那天揍了颜宿。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我的那种感觉,一个人,尤其是你远原本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个人整天缠着你说喜欢你要跟你好一辈子,你终于渐渐开始当真的时候,突然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是他自导自演并且将你带入阴沟里的一出戏。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是的,我可以承认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当真了,他是同性恋这点我深信不疑,我也对自己的性取向没什么疑问,只不过,我接受了他喜欢我并且在追求我的这个事实。
我这个人因为太过以貌取人,没少上当受骗,最惨的一次大概就是刚刚结束的那段婚姻。
我对我老婆那是好的无人能敌,然而还是被甩。
有时候,你永远不知道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直到真的遇见那根稻草的时刻。
所以,我那时候觉得,颜宿的这个电话就是压倒我对爱情幻想的最后一棵稻草,看着闪烁在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字,心都凉了。
凉得彻底,比夏天冰柜里的雪碧还刺激。
我拿起手机,非常不道德地按下了接听键。
对面是个男人,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我挂断了。
他说:“喂!”
喂你妈了个逼。
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
把电话放回去之后,那人还在不停地打过来。
我烦躁不堪,本想一走了之。
可我柯万同又不是那种能忍受这种委屈吃这种哑巴亏的人,颜宿耍了我,我必须得报复回去。
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谁都不能否认,在面对某些下流无耻的卑鄙小人时,暴力非常管用。
我就那么站在休息间的桌子旁边,站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
颜宿回来了,一走过来,我的拳头就直接落在了他的肚子上。
特别痛快,痛快得我恨不得直接把他从窗户丢出去。
我的这一拳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眼睁睁地看着颜宿捂着肚子弯下腰,然后扶着桌角,给我跪了。
我真他妈牛`逼。
当时我想,颜宿,你丫惹我,活该挨揍。
我当时打得颜宿好半天站不起来,也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