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姑姑接掌冥月墓后,墓穴内的侏儒与机关师日渐增多,那些原本无人涉足,已蛛网遍布的墓道也被重新打开。萧澜对冥月墓中的事情无甚兴趣,多年来只率人守着墓穴入口处的红莲大殿,极少去鬼姑姑所居的幽冥宫,此时被他一说,才觉出蹊跷来。
“在我小时候,也经常被鬼姑姑带去墓穴深处。”陆追道,“你或许忘了,不过我曾偷偷找你哭过,说那墓道内又湿又滑,还有许多毒虫与白骨,我不想爬,可鬼姑姑却逼着我爬,只是想看看用陆家人的血脉,能否闯过那些机关。不过幸好,她顾及我爹的身份,每每九死一生之际,都会将我抱回来。”
萧澜道:“我那阵在做什么?”
“你会给我糖吃,再牵着我的手去红莲大殿。”陆追笑,“在那里虽不能出墓,却能看到日出日落与星月交辉,还能吹吹风。”
萧澜握紧他的手。
“不过除了这些,鬼姑姑对我倒不算坏,”陆追道,“再等我长大一些,学会告状了,她也就不再逼迫我去爬墓道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试了上百回,终于发现我还不如那些侏儒好用。”
“告状?”萧澜问,“同谁告?”
“我爹娘啊,他们每做完一件事,就会回来见我。”陆追道,“不多顶多只能一起待三天,就住在冥月墓的一处空殿内。”
“我曾听姑姑说过,陆无名前辈是天下第一的杀手,”萧澜道,“既都见面了,为何不带你闯出去?”
“鬼姑姑是怎么说的?”陆追问。
萧澜摇头:“她或许说过,只是我不记得了,后头长大了,也就没再问过。”
陆追幽幽道:“没再问过。”
萧澜下巴抵在他侧脸蹭了蹭:“我失忆了。”
“因为我中了毒,”陆追道,“出了冥月墓,便是死路一条。”
萧澜心里叹气,果真与自己猜的一样。
“所以直到我爹替鬼姑姑做完十件事,他才能拿到解药,带我出冥月墓。”陆追道,“我当时哭闹不肯,硬要与你一起走,后来就晕了,再醒之时,已回了江南飞柳城。”
“所以这便是儿时那次别离?”萧澜道,“倒是一直就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陆追道:“说渴了。”
萧澜下床替他倒了杯水,装在暖玉壶内,放了一夜依旧是温的,只是粗陶大杯有些简陋,不像他向来精雅细致的作风。
陆追主动解释:“茶杯不小心摔了。”
“嗯。”萧澜看着他喝完水,“还要吗?”
陆追还未说话,外头却“咚”一声,像是有人撞开了门。
“谁!”阿六丢下馒头冲出来,一看却是林威,于是道,“你吓死我了,出了什么事?”
“二当家没事吧?”林威问。
“没事啊,咱爹能有什么事,一直在屋里呢。”阿六不解,“怎么突然这么惊慌?”
屋内两人听到之后皱眉,萧澜取过一边的衣裳替陆追穿好,带着一起出了卧房。
“二当家。”见到真人确实无恙,林威方才松了口气。
“不对啊。”阿六又想起来一件事,“你怎么能找到这院子的?”且不说他先前从没来过,只说院外的水月幻象,也不是人人都能闯入。
“是陶夫人的下属来找我,给了路线与幻象入口图,就是那位腿脚不方便的老伯。”林威道,“山下不知为何,从昨天半夜就开始传消息,说冥月墓是江南陆家的祖坟,倘若没有红莲盏,旁人想要入墓不行,陆家人却轻而易举。所以谁若得了二当家,便等于得了冥月墓与红莲盏。”
萧澜问:“谁传出来的?”
“不知道,弟兄们还在查,今早更有消息,说二当家已被擒获,有模有样的,我正在担心,李老瘸便找上门,说陶夫人让我上山看看。”林威道,“没事就最好了。”
“目的是什么?”陆追问。
“现在红莲盏下落无踪,众人都毫无头绪,却有人突然告诉他们,得你就等于得红莲盏,你猜会如何?”萧澜道,“想来山下早已乱成一片。”
“的确。”林威点头,“二当家人在洄霜城的事已传得人尽皆知,甚至连杨柳胡同的小院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旁人都还没说话,阿六先是勃然大怒,一拍桌道,“那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为利所驱,又仗着人多,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陆追摇头,“这阵哪怕有大哥与温大人,也不会好用。”
“可爹最爱的茶具还在小院里,一回都没用过,原是准备过年的。”阿六依旧很是不平。
“一套杯子罢了,”陆追笑笑,“还是先想想看,下一步要做什么吧。山下那些虽都是些乌合之众,可担心也就担心在这里,一群利欲熏心的莽汉,再被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一煽动,天也能被捅穿个窟窿。”
阿六深深叹气,一帮狗孙子,忒气人。
下午时分,萧澜出了青苍山,径直前往冥月墓所处的荒败小院中。
“澜儿?”鬼姑姑身上盖了件毛皮大氅,正在椅子上打盹,“怎么这阵来了。”
“城里那些谣言,可是姑姑放出去的?”萧澜问。
“什么谣言?陆明玉的谣言?”鬼姑姑摇头,“我也是刚刚才听说,正准备让黑蜘蛛去查,你这就来质问我了。”
“澜儿无意冒犯姑姑,”萧澜低头,语气和缓三分,“只是想将事情问清楚罢了。”
“你啊。”鬼姑姑摇头,将他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