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手提火轮巡逻的妖兵分列在山峦之巅,仿佛夜的幽灵使者,星火点点。浓重的迷雾包围着这座传说中的都城,看上去就像在云海中翻腾,若隐若显,神秘危险。
高低起伏的山峦上升起一座屋檐交错重叠的庞大宫殿群,黑色玄彩的砖瓦在雾气中散发着五彩幻色,巍峨堂皇的主殿坐落在正中央,宛如一只匍匐在悬崖上的巨兽无声的咆哮着。
此时,巨大的主殿内人头攒动已经站满了人,只见一行人从殿门外行来,当头那人双臂反绑被两名妖兵押送入殿,立刻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引起殿内的不小的骚动,四下窃语不断。
被绑押的年轻男子身材高挑,脚步稳健,对周围或唏嘘或讽刺的目光无动于衷,从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便目光灼灼的望向长长的走道尽头那隐于黑纱之后的身影,仿佛有一种诡异的魅力吸引着他的全部注意力,尽管重重纱幔遮掩了高台之上那人的面容,仅能看出大致轮廓。
一行人停在巨大的台阶前面,身披赤色战甲的男子毫不犹豫就跪在了玉石上,但头却依旧倔强的仰着,紧紧凝望着台阶上方那个尊贵的人,腰杆笔直,目光炯炯。
纱幔之后的人轻轻抬了一下右手,大殿内马上恢复了安静,静悄悄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格外刺耳,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跪在台阶下的男子身上移到高阶上那让人不敢逼视的身影,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稍后,一名身着灰色袍子面容肃穆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拱手对高台上的人作揖后挺直了腰板,高声道:“启禀尊主,此次君护法罔顾尊主旨意,轻率下令从南海三岛撤兵,以致灵界大将白虎子涧顺利脱逃,将难得的战机拱手相让,没有斩尽杀绝永绝后患,乃其大大的失职,恳请尊主下令责罚,以示惩戒。”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底下一片哗然,当即便有一位身着黛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从众人中站出来,朗声道:“启禀尊主,当时属下与君护法同在,对此事十分了解,应比常长老更有发言权才是。”
他看了面色不虞的常阁老一眼,从容不迫的开了口:“据早前派出的探子回报,灵界已派出两路人马前往落霞谷,并于几日前埋伏在尊主的撵驾将经过的山道中。君护法果断下令停止与灵界的大军继续纠缠,撤离了南海三岛转赴落霞谷进行增援。若非如此,尊主一行定会与灵军狭路相逢,尊主与幼墨公子的周全将无法保证。念在君护法护驾有功,且英勇善战在之前历次战役中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功可抵过,恳请尊主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老者听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对锐利的老眼侧目望来,幽幽开口:“殿上无人不知祭司大人与君护法情同手足,难免意气用事,偏颇袒护。君护法虽然神勇,这两年来多有捷报传回,但如此关键的战役他居然选择不战而退,此举太不明智,请尊主定夺。”
年轻的大祭司立刻待不住了,上前一步道:“属下并非有意袒护君护法,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撤兵乃不得已之举,并非有意违背尊主的旨意,还望尊主明鉴。”
一时之间堂上两人剑拔弩张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使得气氛越发的紧张,随后又有几人加入了辩论,均各持一词,或讨伐或袒护,一场口舌混战逐渐变得无法收拾。
那个被众人争论不休的对象正跪在石阶前面,仰头望向石阶尽头的那个掩在黑纱后面的人影,对堂上的辩论充耳未闻。
不久,一把低沉淳厚的嗓音在空中响起,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此事本王自有定夺。”
堂下及时恢复了安静,个个垂首神态恭敬,就连刚才争得面红耳赤,德高望重的常阁老与大祭司朱绶都分立大殿东西两侧,谦卑躬身行了半礼,而大殿中央的君护法更是纹丝不动的跪在石阶下的,仿若石化了一般。
高台之上的妖王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慵懒与嘲讽。
“君爱卿,常阁老的话你可曾听得清楚?”妖王鳴玉斜倚在榻上,左手托着腮,隐在濯濯云雾之后的身姿卓越非凡,令人着迷。
“身为一军主将,擅自离开了战场,已是你的失职,本当千刀万剐百蛇穿心,但本王念你在妖灵大战开战后一直尽心职守,且尚无败绩,决定令你受五百鞭刑,你可愿意?”
此话自然是对跪在堂下的男子说的,那人并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稍稍从高阶上移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俯身叩拜道:“无泪谢尊主不杀之恩,属下领命。”
妖王语气平淡,音调亦如他的情绪一般,毫无起伏:“都退下去吧。”
直到众人都退出了大殿,跪在石阶下的君护法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高台,眼睛里不觉流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垂下眼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对等在他身后的两名妖兵说道:“走吧。”
清脆如铜铃般的啼叫从一株苍天耸立的乌血黑松的枝头上传来,一只浑身翠绿的莺鸟抖了抖身上的翎毛,空气中散发着含香子清幽的淡香。
君无泪闭目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细细由肺腑内吐出,原本压抑的情绪竟无端得到了舒缓,迎风举高了双臂,翻飞的发丝之下,每一寸肌肤都沐浴在湿润的风尖上。
柔韧的光束落在脸上带着点点寒意,透着与之毫不相似的孤寒,让人不得不清醒的了解到这眼前美好得不像话的方绝天地里,一切胜似灵界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