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林看向陈星泽,一脸怀疑。“你坐得住吗?”
陈星泽瞪眼,“我好歹也当过班干部呢好吧,别看不起人啊!”
尤小林没忍住,低头笑了。“开玩笑呢,当然可以。”
陈星泽看着那笑容,莫名想哭。
尤小林坐公交回家了,陈星泽站在路口半天不知想些什么,一会皱眉一会笑,像个傻子一样。
夜里,一户人家里传来嚎叫声。
“哎呦!疼!轻点!是亲妈吗?!”
陈星泽坐在床上上呲牙咧嘴,吴行芝拿着沾好碘酒的棉签冷笑。“知道疼啊?那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疼呢?”
“切!”陈星泽翻白眼。
吴行芝嘴里这么说,手下还是放轻了,她把陈星泽身上的淤青消毒,涂好药膏。“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反应情况了,还表扬你了。你可以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帮忙帮到四班去了。”
“谁让他们欺负尤小林。”
“你对朋友不错啊。”
“那当然。”
“你天天跟那个尤小林在一起,成绩怎么没被带上来点?”
“……”
陈星泽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不跟你说了,我去练琴,你别进来!”说完就跑没影了,吴行芝笑着收拾东西。
“以前逼着练也不练,现在怎么这么自觉了。”
为什么忽然想练琴,陈星泽也说不清楚。
也可能正是因为世上有很多说不清的事,所以人类才发明了音乐、美术、舞蹈。这些不用开口也能承载感情的东西。
“哟,练起琴了?”客厅里,父亲陈河一边泡茶一边说。
“是啊。”
吴行芝坐到沙发里,听着琴房里传来的音阶练习的声音。“小孩子真奇怪。”她听了一会,陈星泽暖完手后就不再弹音阶了,而是零星地按着几个音。这些音慢慢组合到一起,渐成曲调。
吴行芝:“我去看看他。”
她偷偷来到琴房,看到她的宝贝儿子正坐在琴椅上发呆。
“想什么呢?”
陈星泽吓得一激灵,扭头不满。“我不是让你不要进来吗?”
吴行芝来到钢琴旁,“你刚刚在弹什么?”
“没什么。”
“自己作的曲子?”
陈星泽脸红起来,“没有,不弹了,我要吃饭了。”
吴行芝给他按回椅子,坐到他旁边,脚微踩踏板,停顿一刻,一串流畅美妙的曲子便倾泻而出。这就是刚刚陈星泽弹的调子,只不过他弹的只是磕磕绊绊的单手旋律,被吴行芝加入了左手部分和变奏,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好听吗?”吴行芝问道。
陈星泽傻傻点头。
“你创作这曲子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陈星泽被这样一问,脸又红了。他在想什么?他在想那个下雪的日子,他第一次见到尤小林的日子,想他漆黑的发和眼,想他雪白的皮肤和永远专注的神情……
“人想表达感情的时候,艺术就应运而生。”吴行芝抱住发愣的陈星泽,“这曲调很好听,想不到你还挺有天赋的。别练了,先去吃饭吧,你爸等着呢。”
那夜陈星泽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着。他脑中一直回想妈妈那句话。
人想表达感情的时候,艺术就应运而生。
他想表达什么感情?
对尤小林,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大概什么都肯为他做吧。他想起曾经一次他重感冒还坚持去学校,就为最后跟尤小林放学走一段路。但是想了一天,还是怕把感冒传染给他,最终先走了。
尤小林甚至都不知道他来过学校。
所有的挣扎和感动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无所谓。他自编自导一部部感人的戏剧,只演给自己看,还是无所谓。他心甘情愿。
陈星泽翻了个身,将头深深埋在枕头里,呵呵笑。
在那个年纪里,所有的尊严、自我、现实这些复杂的元素都还没来得及萌芽,唯一觉醒的,就只有单纯的爱情。
懵懂的岁月如梭似箭,一转眼,他们毕业了。
在他们的毕业晚会上,陈星泽代表班级演奏了一首钢琴曲。那是他选了很久很久的一首曲子。从最后一学期刚开始的时候,从老师通知他有可能让他在毕业晚会上表演的时候,他就开始思考要演奏什么。
他想过《梦中的婚礼》、想过《爱的旋律》、想过《仲夏夜之梦》,但最后他还是没有用这些曲子。
他觉得那太直白了,那不是他对尤小林的感情。
最后,他选了一首卡农变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