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生厌恶,手中劲力一吐,已将这蛊摧做飞灰,同时向钟太医说:“蛊已挑出,太医可睁开眼睛了。”
钟太医却不忙着解下眼上的布,反而问:“殿下可整理好衣冠了?”
萧见深已懒得无言以对了。他淡定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保证除了双手与面孔之外一丝肌肤都不露于人前,方才说:“还有一事。”
钟太医这时刚刚睁眼,忙问:“不知殿下还有哪里不适?”
“孤已无不适。但孤需要太医帮孤配一副药。且孤希望,这副药能让孤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大归。”
“这样,孤方才能够见见想见之人,看他们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
萧见深话音刚落,钟太医的目光已开始连连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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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注定不是一个寻常的日子。
潜伏在这朝野中心之地的诸多探子都得到了一个价值无量的情报,并且他们也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简洁的语言,将这情报传递给自己那位于幕后的主人:
午,太子遇刺,招太医院掌院入宫,至晚间,未见其归。
而仅一日之后,这本该只暗处风云涌动的事情因为皇帝的一旨召太子入宫的旨意浮出水面。
太子萧见深遇刺重伤在床,太医院掌院无能为力,已召太医院其余御医入东宫会诊;皇帝再发御旨,着令二品以上大臣及郡王以上皇室成员,入东宫为太子祈福。
而在这御旨发出之前,还另有来自东宫的旨意,已将庄王与梁阁老请到了萧见深的面前。
这已是一日的傍晚了。
红澄澄的太阳在天边落了半个脸儿,天地倒还是亮着;但正因为天地的明亮,反而越衬得躺在床上的萧见深面色苍白、神色疲倦。
他仿佛刚刚自昏迷中清醒,兀自在床榻上靠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在王让功的小声提醒下看见站在身前的两个人。
他的目光先落在庄王脸上,说了声:“皇叔。”接着又落在梁泉流脸上,道,“梁阁老。”
两人都躬身道:“殿下此时身体不适,未免加重伤势,当多加休息才是。”
萧见深轻轻咳嗽起来,守在一旁的王让功急忙递上用以遮口的手帕。萧见深以白帕掩了唇片刻,继而看了不看,径自将手帕收入被中。
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间已瞥见了那出现在白帕之中的点点猩红。
这时萧见深道:“今日叫二位过来所为一事。孤近日恐无心力处理朝政,此时就有赖阁老多加操劳了。”
梁泉流肃容道:“不敢,此乃老臣分内之事。”
萧见深又道:“父皇久居深宫、不理朝政,皇弟垂髫稚童,不堪大任……这最后裁决之权,就交由皇叔从旁协佐吧。”
本低眉敛目的庄王一下子抬起了脸。
他的目光与萧见深的对上。萧见深的那张他不愿意看见的脸,便一下子又冲进了他的脑海中。
但此刻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庄王镇定心神,在床上人疲倦的神态内慢慢躬下身,缓缓道:“本王添为太子之皇叔,有一句话,明知不当说,还是要说。自古以来,任一盛世之朝,只听闻陛下尚在而太子监国,未尝能听闻陛下尚在,而立皇弟摄政王的。”
“此事,本王不能答应。”
太子遇刺重伤一事所造成的的影响,远远不止这斗室之内短短的一席话。
但这些影响对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傅听欢毫无意义。
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对于一个丧失了自由只被困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里的人来说,都毫无意义。
但他还在数着时间。
时间也许是现在唯一有意义的事情了。
一、二、三。
在他竖起手指,用指甲慢慢在桌子上刻下第三道刻痕的时候,房门终于不再按照每日三餐的时间打开,出现在房间之外的,也不再是每日过来送餐的宫女太监。
他转过了脸,然后自座位上站起来,向站在门口的人走去。
“哗啦——”、“哗啦——”的玄铁铁链在地上拖曳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一切细微的响动。
他走到身上手腕、脚腕的玄铁铁链所能连通的最长的距离。
而这个距离和萧见深此刻所站的位置,还有足足十步。
十步之距,有若天堑。
而两者所有的情情爱爱,那些曾弥足珍贵的过去,那些叫人神魂颠倒的回忆……
在这天堑之下,已如齑粉。
☆、第38章 三八
这是一间封闭的寝宫。
它并非坐落于地面之上,因而屋内的所有光线都来自儿臂粗的蟠龙烛和足以燃上经年的鲛人油;它曾经是萧见深归朝而来为练功修建的地方,所以屋内的一切原有家具都显得十分坚固。
然而它同时也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奢华殿宇。
因为在把傅听欢放进这里之后,萧见深已让人打开东宫库房,按着对方金玉华服的喜好,将其顺势布置了一番。
这是萧见深三日以来第一次踏进此处。出现在这里的他当然不用再做出在庄王与梁泉流面前的虚弱之态,他双手负于身后,刚刚扫视屋中一眼,就与站起身走出来的傅听欢面对面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