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为取悦谁,实在是切肤之感。
越是往远离港口的方向行舟,便越靠近城郭村庄,看到的水中浮尸也就越来越多,其中最为惨烈的一幕,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被急流冲带,竟撞在一根折断的树枝上。妇人出于本能地用双手护住小腹,可是那树枝太过尖利,竟直接穿过她笼在腹前的双掌,戳破了肚皮,透背而出,将她活生生穿了起来,放干全身血液,成了一张惨白的干尸。
“一夕间毁了十八县沿岸堤坝,这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干的!”一名副将恨恨道。
这句话意有所指,与陵洵和穆九同船的几人倒不怎么明显,那些乘坐其他船只的将士纷纷将目光投向两人,甚至有人已经隐约从口中咬牙切齿挤出“阵法师”三个字,被同伴警告地推一把,才不甘不愿地住口。
陵洵自然感觉到将士们的目光,却只是说:“人有善恶,阵法师也是人。”
“不错,风老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锦绣楼一向乐善好施,又怎么能和那些作恶的妖人并论?”先前那对陵洵抱有好感的麻子脸士兵说道。
很快便有更多的人附和:“是啊,幸亏这天底下还有风老板和穆先生这样的阵法师。”
徐光也对那带头妄谈阵法师的士兵瞪视几眼,道:“风老板,穆先生,两位不要和粗人一般见识,那几个毛头小子也是吓傻了。”
还不等陵洵说话,穆九先一步道:“阵法之道衰落数百年,人们对阵术和阵法师知之甚少,惧怕也是人之常情,以后就好了。”
徐光难得听穆九说这么长一段话,却唯独听不懂他最后半句。
以后就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吓着吓着就习惯了?
穆九自然不会解释,众人便陷入沉默。
滴答,一滴雨落下,很快便开始了淅淅沥沥的,继而又急转为暴雨。
“不好!一下雨,刚降下去的水位又要升了!二公子危险!”
陵洵也是心中一凛,正要再次施展寻人阵,以确定袁熙更精准的方位,却忽然听到远处有人高声呼喊。
“船!船来啦——”
四面环水的小土包上,有一圈临时垒建的堤坝,里面圈着百十来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像羊圈里的羔羊一般,三五成群地扎堆在一起,在带着水汽的冷风中瑟瑟发抖。
袁熙的锦绣外袍早就不见了踪影,此时正穿着短款的襦衫,抱着双臂靠在一块大树根子上歇盹,猛然降下的大雨并没有吵醒他,反而是听闻有人呼喊,他猛地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水位又上涨了,可是紧接着就听见亲卫兴奋的声音。
“二公子!船!有船来救我们了!”
袁熙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却因为体力透支而眼前发黑,险些又栽回去,还是亲卫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在村民面前失了刺使公子的威仪。
袁熙跌跌撞撞地跑到土包边,越过那东倒西歪的简陋堤坝,当他看到一排小舟顺着水面行来,心中尚且不敢相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被大水围困的一小块土坷有谁能找到?本以为是必死之地,怎么又会等来生机?
直到他眯着眼透过大雨,看清当先一叶小舟上站着的那道人影,眼眶才猛地一热。
“无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