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山见妇人转身要往门内走,忙拦住她:“刘妈,不用了!让她睡吧,我今天没什么事,就在这里守着她。”
刘妈也不坚持,笑着说;“是呀,夫人自从有了身孕,就比以前嗜睡,每天中午都要歇上一个多时辰……”
“什么?!你,你说什么?有,有了身孕?”钟离山一下瞪大了眼睛,变成了结巴。
“啊?敢情当家的您还不知道呢!”刘妈眼睛比钟离山瞪得还大,“二当家之前不是和您取得过联系吗,难道他没告诉你?!”
钟离山傻了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那神情活像遭雷劈,还是陵洵实在看不过眼,轻轻撞了他一下,笑道:“哎呀,要做爹了!”
“刘妈,是谁在外面?”
便在这时,一声轻轻柔柔的嗓音传来,小青门被人开得大了一些,现出一名女子身影。只见那女人眉目如画,皮肤白皙细腻,身骨清瘦,原本显得有些单薄,腹部轻轻隆起的弧线却为她增加了几分成shú_nǚ性的风韵。
钟离山一看到女子,眼圈便怔怔地红了,轻唤了一声:“小真。”
而陵洵却在看清楚女人容貌的瞬间,脑中轰一声,变成了空白。
第二十六章
“山哥,你回来了。”门口站着三个人,可是在女子双瞳剪水的眼波里,只容得下那木头一样戳在石板路上的高大汉子。
“小真,你,你竟然有了身孕,我,我要当爹了……”钟离山走过去,平时耍大刀能耍出一百零八式不同花样的手,好像忽然变成了笨拙的牲口蹄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子隆起的腹部,生怕给碰坏了,刚擦着个边就迅速收回去。
女子似乎有些羞赧,两颊生红,腼腆地低下头。
刘妈在旁快言快语地搭腔:“大当家的才走,咱家夫人就被诊出两个月的身孕,别看夫人这肚子不怎么显,却已经怀胎快九月整,用不了多久就该临盆了。大夫特地嘱咐过,说咱家夫人身体底子弱,胎儿不能养得太大,否则不利生产。刚开始我们不敢多给夫人吃东西,可是后来夫人害喜害得太厉害,吃什么吐什么,最瘦的时候就剩一把骨头了,于是也顾不上别的,各种补品连着给夫人喂下去,这才刚刚有了点气色。”
钟离山原本看老婆的肚子像看宝贝疙瘩,听刘妈这么唠叨了一番,顿时将那没出生的孩子当作仇敌,一句“就不该让小畜生来这世上”差点溜出来,好在他脑子没让驴踢,即使刹住口,红着眼道;“这兔崽子,让他娘亲这么辛苦!等他出来看我不抽他嘴巴!”
“哪有那么严重,刘妈,你别吓唬他。”女子有些怨怪地看了刘妈一眼,接着所有注意力都落在钟离山身上,拉着他上下查看,轻声细语道:“听说你在外面吃苦了,有没有受伤?”
钟离山之前怕夫人担心,特地吩咐寨子里的人瞒住他被下大狱的消息。所以女子只以为他是出了远门,并不知道他险些就回不来了。此时他就像一只温顺的大狗,等着主人给他顺毛,特别配合,要给看什么地方就给看什么,两人动作间渐生柔情,钟离山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女子的手,扣在自己手掌里好顿摩挲。
女子注意到旁边有外人,忙轻轻挣开,终于拿正眼看向陵洵,却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骤然僵硬了身体,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钟离山察觉到异状,回头看了陵洵一眼,见他的脸色不比女子好多少,疑道:“怎么,夫人,你认识我这兄弟?”
原本温婉柔和的女子像突然变了个人,几步冲到陵洵面前,拽住他的手,将袖子猛地往上推去,在看见他胳膊上那一枚铜钱大的淡红色胎记之后,神色变了几变,嘴唇微抖,“洵……洵儿?你是洵儿?”
自见到女子之后的震惊和怀疑,都随着这儿时的一声熟悉称呼化为眼中浓重的酸涩。陵洵感觉膝下有千斤重,仿佛这样挺直脊梁骨的站立,已耗尽他十几年所积攒的气力,他跪倒在地,仰起头,直勾勾看着女子发红的双眼。
“阿姊……”
武阳公主与镇南将军育有一子一女,男孩名洵,女孩名姝,陵氏满门被抄斩那年,一个不到五岁,一个刚满八岁。即便岁月将他们打磨得面目全非,承欢母亲膝前时的五官眉眼还是依稀可见,让他们一眼就能感受到至亲血脉。
女子听陵洵这样叫她,再也无法控制,瘫软在地,抱住陵洵放声痛哭起来。
旁边的刘妈吓得哎呦一声,急得直跳脚:“夫人您可不能这样激动啊!当心动了胎气!有什么事站起来回屋里慢慢说啊,怎么能这样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