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多为黑羽黄目,很少见这样白羽黑目的异类,若不是它前额生着一排八哥特有的羽簇,别人没准还以为这是一只鸽子。可就在刚才,岳清突然想起,他好像还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种白八哥,可是具体在哪里,他又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是一次押货的途中。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只同样的白色八哥正扑棱着翅膀,飞过千山万水,落在土路旁一棵被砍去半截的树桩子上。
一个扎着双髻的小童儿伸出手,轻轻在八哥的头上摸了一下,八哥便乖巧地跳到他胳膊上。
“先生。”小童儿带着八哥跑到就近一处茶水摊旁,恭恭敬敬将八哥交给正坐在小桌边饮茶的男子,便是穆家家主。
这茶水摊是京畿之地和荆州南北往来的必经之路,也是从京畿往荆州方向过江之前的最后一处歇脚地,原本在凉州兵围京前,便是来往商旅常关顾的地方,如今北边闹了起来,不少大户都忙着南迁避难,弄得这小小一处茶水摊生意格外好。
此时茶摊上客人不少,然而也是奇怪,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往这小童儿方向看来,尽管他胳膊上蹲着一只极为显眼的白色八哥。
穆家家主伸出手指,八哥跳过来用喙在上面蹭了两下,显得十分亲昵。接着他摊开手,现出掌中一枚红红的小丹丸,那白八哥毫不迟疑啄起吃掉,待丹丸下肚,忽然张开翅膀,嘎一声,竟是口吐人言。
“嘎——君王阵已开,山河可待,静候九爷佳音。”
那八哥将话带到,在桌上跳来跳去,捡了几颗豆子吃,又抬起头看了看穆家家主,见他并没有要传话的意思,便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小童儿见自家先生吃得差不多了,准备起身收拾东西,就在这时,忽然听见隔壁一桌有人提到“清平山”三个字。
清平山这名字对小童儿来说并不陌生,那位风公子从法场劫的命犯,据说就是清平山的山匪。
小童儿对风无歌的印象不错,闻言立刻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穆家家主,却见穆家家主面不改色,只是拿起筷子,将碟子中的煮豆夹起来,一颗一颗按着某种古怪图形摆在桌上。
那伙人刚才激动之下爆了嗓门,这才让小童儿听去“清平山”三个字,接着似是其中一人警告了什么,他们又立刻将谈话声音压低,借着周围嘈杂声掩盖,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了。
可是,随着穆家家主在桌上摆的煮豆成形,那些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却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一字一句分毫不落地传进小童儿耳朵里。
“呵呵,那钟离山娶个千人上万人睡的窑子进门,还当做宝,头上不知道被戴了多少顶绿帽子,我看啊,那肚子里的孩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你管他是谁的,反正孩子在山寨夫人的肚子里,眼看着就要爬出来,那钟离山日日夜夜围着婆娘转,我们还有更好的时机吗?”
“自然没有比这更好的动手时间了!哈哈,这次咱们有阵法师助阵,定然要让那姓钟离的孙子当不成这个便宜爹,当年的夺山之仇终于可以报了……”
众人说到兴奋之处大笑起来,听那言语,俨然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先生……”小童儿皱皱眉,试探地问。“那位风公子,应该还在清平山上吧?”
穆家家主一挥袖子将桌上的煮豆拂落,那桌人的声音重新变得模糊不可闻。
“走了。”他站起身,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就要继续赶路。
小童儿规规矩矩跟在身后,眼看着就要走远得看不见那茶摊,又忍不住问:“先生,难道不管吗?”
穆家家主目光扫过来,不怒自威,小童儿惊觉自己失言,忙低头告罪道:“是小子多嘴了。”
“谨言,可知我为何要赐你此名?”穆家家主淡淡地问。
小童儿应道:“知道,先生是让我时时记住谨慎言词,避免祸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