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沉倦疲惫的眼缓缓睁开,眸底的那片亮色犹如湖面的水光潋滟,静得瘆人。
那人身形比他高出许多,自己常用的锦被自是不能派上用场,他只得将外袍褪下,盖在了那人身上。
走到屏风后,他换了件袍子,想了一会儿,挽袖执笔在纸上记下什么,这才拾掇着收进袖口。
最后吹熄了桌上的烛台,沉着脸转身,推门离开。
……
“敬之……敬之!”
谢临渊满头大汗的惊醒,茫然四顾,发现屋中没了那人的身影,眼神一寒,刚要往外寻去,便瞧见自己盖着的红霞纱缎很是眼熟,上头还有那人熟悉的气息……
他的外袍?
正此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压不住心底的那层复杂与不安,开口却是淡漠得不行的语气,“我累了。”
追了这么多年,哪怕那人彻彻底底的忘了前世的是是非非,没有缘分的红线就算手段使尽自月老处强求,他的掌心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握住。
可他仍是放不下那抹独来独往惯了,却难掩孤寂的身影。
从未肯将视线多放在他身上的那个身影……
追赶不及,又放手不得,折腾得他再也回不到从前的那份如水心境。
“哎,他没和你在一起?”
谢临渊视线微抬,落在推门进来的顾休云神态古怪的脸上,心颤了颤,猛地沉了下去。
“他走了?”
顾休云却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懒散样,倒了杯茶满满的啜着:“你放心,他都多大个人了,还怕认不着路回来?天黑前肯定见到人……哎、哎!你做什么?你这情况乱动不大好吧?”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顾休云摸摸鼻子,扫一眼被对方揪着提起来的衣襟,干咳一声掩饰尴尬:
“也、也没说啥,他放了狐火烧的式神捎信回来的,无非是让我照顾你的意思,本来给他调理的东西也不能浪费不是?”
“……”
“再说了,毕竟鬼君寻着的那药……是我给的嘛~谁知道居然被你……”
“……”
“喂!你回来……”
……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找不着路了?哥哥我带你回去怎样~”
他极冷的暼了那人一眼:“睁开你的眼看清楚,爷是女人?”
一包包裹整齐的中药包朝着那人的脸就甩了过去,似乎没能甩醒那醉了酒的纨绔子弟,反倒越发的嚣张起来。
“蹬鼻子还上脸是不?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这小娘们,我还就跟你倒着姓!小的们,给我动手!”
“就凭你们……也想动我?”
“这要放在平时,咱们是不敢,可如今……”凑近的那纨绔忽然压低声音,“要是把你交给上头,权作威胁狐族的把柄,你说狐族会不会忍气吞声的与咱们羽族交换人质?”
那人话刚说完,就见一阵棕色的雾气朝自己拂面而来,力气瞬间被抽空,一串的药包跌在地上,撒了一地。
“任你之前如何威风,如何以一敌百的英勇善战,如今还不是只能乖乖的听我话?沈公子,我家主人想请你一叙~”
他只来得及扯下一小块对方面上的真皮面具。
鹤发童颜?
“哗啦”一桶冰水浇醒了他的神智。
他甩甩满头的冰水,极敏锐的抬头望向一个角落。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后方恭敬守着的狱卒甚是粗鲁的给了他腰际一脚,他忍着半声也不吭,依旧从从容容的吊在那,不像囚徒,反倒像是旁观者般置身之外。
那份冷静自持,就连身边常年执刑的狱卒都忍不住侧目打量起来。
角落那边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嗤笑,而后,走出一个五官深邃,且面目英俊的男子。
衣着不凡,眼神轻蔑,举止做派无不显示出良好的贵族礼仪与气质。
非皇即贵、地位卓然、且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来人,给沈公子松绑,收拾妥当后,前厅说话。”扇柄撩高他下巴的瞬间,对方如鹰隼般的视线犀利的闯了进来。
“名正言顺”的威胁?
禁锢手腕的镣铐被解开,他冷淡的挥开那把抵着自己下巴又碍眼的折扇,与那人擦肩而过之后,半点好奇和留恋也无。
“如果你想问的是狐族的城防布控和阵法排布,恕沈某无可奉告。”
“那还真不巧,我今日感兴趣的可不是这个~”
沈临砚皱眉:“你们羽族之人抓我,除了狐族那点破事能利用利用,还有什么值得上兴趣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