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坊里一群人正围着中间一个中年文士,听他说些近日见闻。
明年开春便是春闱,建阳城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待考的读书人,闲来无事,都爱来茶坊,喝口茶,或吟诗作对附庸风雅,或搭讪攀谈结交朋友,或纯粹聊些天南海北朝野内外的趣闻轶事权作消遣,这楼上的一群人,显然正听得津津有味。
孝白心里有事,便没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见百里先生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总和自己谈些不咸不淡的琐事,便终于鼓足勇气,低声说道:“先……先生……”
“嗯?”
“那个……”孝白的脸又泛起了红,“你……你送给我的书,被……被将军拿走了……”
“咦?”百里先生挑眉,“将军?”
“嗯,”孝白的脑袋低了下去,“对……对不起,我偷偷看的,还没看完呢,就被将军发现了,然后就……就不许我再看,把书拿走了……”
百里先生看着他,嘴角一勾:“将军他,怎么这样霸道呢?”
“不,不关将军的事!”孝白连忙辩解道,“将军他……他只是觉得,太……太那个了!”
“呵呵……”
百里先生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好整以暇地将一只手搁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压低了声音。
“‘那个’?将军同你做那档子事,都不嫌‘那个’,怎么你看个书,倒嫌你‘那个’了?”
五十二
“不……不是这样的……”
孝白心里发虚,声音也更低了下去。
“将军他……他很……”
百里先生见他这般模样,笑容不免就有些嘲讽:“将军府的家事,在下原本不该过问,只是阮公子你本性纯良,又与在下投缘,故此,在下实在是看不过眼,才斗胆逾矩——可若是连阮公子自己也宁可像那万千深闺女子一般,做个什么逆来顺受三从四德的所谓‘贤妻’,那便当在下什么都没说过吧!”
“我不是……”听了这话,孝白急了,“我……我和将军,我们还没有……”
“嗯?”百里先生眉毛又是一挑,“没有什么?”
孝白红了脸,微微别过头去,握着自己的手指,低声说道:“将军他……他对我很好,我们还没有……没有圆……圆房呢……”
“啊……”百里先生张了张嘴,“啊……”
孝白紧张地看了看他。
“将军他……他本来不知道翁主买了我的……所以,之前……之前将军也一直在努力接受我,所以……所以将军不是想先生想的那样,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哦?”百里先生不置可否地笑笑。
孝白连忙点头:“先生您别误会将军了……”
“呵呵……”百里先生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很好笑,摸着自己的脸笑个不停。
孝白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先生!”
百里先生抿着嘴,笑看着他,又道:“那你这样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又请我来喝茶,是想做什么呢?”
孝白一怔,脸上顿时滚烫:“那个啊……”
他双手抱着小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百里先生也不着急,端着自己的茶杯轻轻晃着,含笑静等他要说出些什么来。
就在这当口,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时事的那群人里,那中年文士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这荆州刺史周大人啊,也算是流年不利!”
百里先生嘴角笑容一僵,杯里的茶险些洒了出来。
“怎么说?”
旁边有人问道。
“嘿嘿,你说怎么着?”那中年文士一笑,“你们还记得,前些日子,为了那堤防的事,周大人将前任荆州刺史,现在的工部侍郎李大人参了一本的事么?”
“这等大事,怎么不记得?”
“小生便是荆州人士,周大人此举,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旁边的听众连声附和。
那中年文士便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周大人虽然刚正不阿,为民着想,但是这样一来也得罪了朝中不少权贵,那李大人是什么人哪,在荆州十余年,愣是没让朝中抓着一点把柄,哪里是凭周大人一己之力就能扳倒的?周大人此举,本就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陛下派去荆州调查的官员都去了两拨儿,这不,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唉!”
“我又听说啊,”中年文士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这可是我今儿早上才从同乡那儿听说的——周大人啊,这回又有了新的大麻烦啦!”
“怎么回事儿?”
“莫非是让李大人抓着了把柄,反咬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