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叫魂。还有,我不是妖怪。”书店的二楼幽幽传出气若游丝的反驳。
“嗯……白先生,是这样的……”直彦听到店主的回答,好像被注射了一针兴奋剂一般,语气中的礼貌混入了一丝不可思议的期待,甚至节奏都变快了,“我们……”
“嗯……你们家的守护神真凶。”
哈?忽然间说这个做什么?直司搞不懂这个店主,不过提到家里的守护神,直彦却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怎么……”
脚步声渐渐变强,兰书快步朝一楼走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直彦,“我什么都知道。拿过来吧,我说不定有机会补救。”
直司郑重地把纸包放在青年的手上。
原本就面无血色的店主在下午热辣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反而十分脆弱,直司注意到他原本无色的嘴唇红的不同寻常,细瘦的手腕覆盖着几乎透明的皮肤,好像能看到血管。
兰书打开纸包嗅了嗅,没有说话,趁着东条家兄弟二人不备反手一扬,顿时,黑色的尘埃充斥了小小的店铺,罪魁祸首肆无忌惮的大张双臂,如同享受温泉一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该死!你做什么!”直司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他原本以为兰书看过这封信了。兰书半睁开的眼中映出直司愤怒的瞳孔,受过良好教育的男人挽起袖子冲上来就是一拳。
没办法躲,风正在告诉他他想要的“知识。”兰书紧闭双眼,顺势向后倒去摔在一堆精装的法文幻想上。坚硬的封皮磕破了他的额角,殷=红色的血流了下来,流进了他的眼睛。不能停,绝对不可以停下来!风啊,快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究竟这封信里写了什么?
东条家的家神对纸灰下了禁制,想要破除有一些难度。兰书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鼻子上,灵敏的嗅觉放大了几千倍寻找风中的蛛丝马迹。黄……昏……黄昏什么?藤守稔究竟写下的是怨恨还是期盼?
一旁站立等候的直司已经气炸了,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想的,要把纸灰丢掉!他毫不犹豫地用拳头试图打醒面前的疯子神棍,却发现面前的人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真是疯狂的迷信!直司想,明明是个年轻人,还相信这些早就该不存在的该死宗教,都是那些所谓的文学作品!另一旁的直彦紧紧绞着双手,丝毫没有了东条家家主继任的成熟稳重,反而像个等待夫人分娩的毛头小子。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店主的一刹那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即使他毫无反应,即使他看似不把一切放在心上。
兰书的鼻孔中留下了两行鲜血,过于鲜艳的颜色让直司心下一惊,却看到青年猛地睁开双眼,大声喊道:“快去桥那里!”
“桥?是那个……”
“对,现在就去直接跳进水里挖地,在靠近南岸的桥墩下,太阳落山之前必须挖出来,东条直彦亲手挖,你最爱的人在那里等你要和你地老天荒。”
直司不以为然的耸耸肩,笑问“你在耍我们?现在已经快要黄昏了,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挖出来啊?”话音未落,直彦已经竭尽全力的夺门而出。
“因为明天就是,藤守稔的忌日了啊。”苍白的青年露出诡异的笑容,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倒在书堆里。
那一天,温柔稳重的青年坐在东京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河里抱着一个沾满了淤泥的骷髅头痛哭流涕。如果有灵力的人偶然路过,就会看到青年正被一个浑身是血的男鬼抱在怀里顺毛,两个人都泣不成声。
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爱恋总是显得那样令人感动,即便双方已经阴阳两隔。藤守稔绝口不提他死亡的原因,只是不停的说,会陪着直彦。一旁的桥上,一个和桥下人类青年轮廓相似的人扶着一个面色苍白,鼻血横流的和服青年,面露不解的神色。
“喂,你说大哥和藤守真的可以幸福吗?”
“有什么不可以,这么大的事情都熬过来了。”流鼻血的兰书耸肩,伸手一抹,满脸血。力量透支的结果,他大概这几天都要想办法去炖点阿胶补血。那些灰烬里隐藏的藤守稔的故事,就暂时埋在心里,不要讲给直司听好了。
家道中落,被欺负,被孤立,即便有直彦的陪伴也无力应对,却不得不为了妹妹和爱人支撑下去的青年,被同班出身良好的人带去河边小巷,殴打,轮=暴,最后由于意外窒息身亡。惊慌失措的学生砍下了他的头,警察隐瞒了他的死因。
兰书面带意味不明的微笑看着桥下的两人,“其实我想说,这位藤守先生真是个圣人。”
直司回过头,无奈地掏出手帕为他擦拭川流不息的鼻血,“怎么?”
被那样对待,却仍然心怀爱恋和感激的人,果然是天使。不过兰书没有说出来。他撑起身子站直,一把抢过直司的手帕,擦得一张漂亮的脸好像被马车碾过,“没什么,他们一定可以幸福的,不过在那之前要给你家不识好歹的家神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