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乐夫转身离开,走得如此决绝,几乎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
这其中,是不是藏着某种意思……
陈乐心中惶恐,并没能逃出去的事实让他揪心,雷婶和晴子的下落不明又让他心急,再看四周,陌生而阴暗,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头巨兽,将他逼至墙角无所遁逃,除了等待被吃再无他法。
他把自己藏在柔软的被子中,不由得瑟瑟发抖。
乐夫拉着福娃往外走,刚打开门就见着了童超,对方摸摸鼻子走开了,乐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几秒,才将福娃拉到一旁,看看周围,确定没有别人后,才轻声问:“福娃,你咋来这了?跟狗子哥说实话,为啥要来?”
福娃的眼睛哭得红肿,一张脸满是泪痕,闻言又忍不住抽噎:“爹走了,娘也走了,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
乐夫听着,心里头也是一阵酸涩,深吸一口气,才问他:“那你来这里干啥?难道要跟着白老大一起混?你才几岁,怎么能来这里啊!”
他的语气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躁。
他不希望福娃也跟着走上这条路,潜意识里,他有些明白这条道的危险性,虽然他并不能具体说出哪里危险。
就好像曾经他见过的,白老大将那几个人都杀掉的情景,每次回想总能激起一身冷汗。
然而福娃并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呜咽说:“我想、我想跟着狗子哥一起……”
“为什么?”乐夫看着他,“跟着我很不好的。”
他自己都是寄人篱下地过日子,哪有办法再拖上一个福娃?
“可是……可是狗子哥也没有爹娘……”福娃支吾半天,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虽然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但隐约明白,没有爹娘的他只有乐夫能收留,因为他们都没有爹娘,都一样。
乐夫听在耳畔,却有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
原来连福娃都感觉到了,他俩是同类。
可越是同类,他越不想看着福娃跟着自己重蹈覆辙。
白老大其实并不可靠,他打心底里明白这一点,若不是走投无路没法反抗,他早带着陈乐跑了。
现在,不仅是陈乐,就连福娃都给逼上了这条船。
这个想法在脑中成型的那一刻,乐夫明显的感觉到了压在自己肩上的重量。
显然,在他们三个人中,只有他是有点明白的,其他两个根本一点也不晓得他们现在的处境是怎么样的。
所谓压力迫人成长,到底是这个理儿。
他正胡思乱想着,怀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音乐声。
福娃害怕地看着他。
他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捞出怀里正在发出声音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机,直板的,功能很少,除了收发短信,接打电话,基本没有其他的用途。
手机还在响动,似乎是乐夫不接就不停的样子,不大的屏幕上映着大大的三个字——白老大。
拿到这只手机的时间不长,乐夫慌忙地找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一般按下那个绿色的键。
对面传来一阵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刺耳极了。
刚刚才经历过福娃大哭的乐夫听着就皱紧了眉头。
对面的白老大似乎骂了一声,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轻促的抽噎声,而后白老大说:“乖儿子,快来老爸这里走一趟,把这小兔崽子给我收了。”
乐夫还来不及回话,手机那端已经掐断了通话。
他默了默,回头打开房门和电灯,对福娃说:“你先和你小嫂子在里面呆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长长地看了在床上垄起的一团被子,走了。
福娃因着雷叔雷婶的死,莫名又觉得这件事情与陈乐有些关系,继而心中就有些疏离,他还不懂得仇恨,但也下意识地开始对陈乐保持距离。
陈乐在房里电灯亮起的那一刻就察觉到屋子里多了个人,不过他不确定是谁,所以怎么也不敢轻易发出响动,直到好半天对方还没有一点声音,才小心地揭开被子。
灯光下,房里的一切是那么清楚。
“福娃?”陈乐呆呆地看着已经走到床边,却怎么也不敢靠过来的福娃。
福娃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在看自己后又马上低下了头。
陈乐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但也不敢直接问出来,就说:“福娃,你过来。”
福娃猛摇头,看着他的目光都带了些惊恐。
陈乐看得满脸茫然,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福娃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但他现在没人说话,房里也只有福娃了,于是勉强下床朝福娃走过去。
福娃看见他的动作,只顾后退。
一人进,一人退,很快福娃就退到了墙角。
陈乐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忽然整个人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福娃瞠大了眼,什么退都忘记了,赶紧上去把人扶住:“小嫂子——”
哪知刚碰到陈乐的手,陈乐忽然紧紧抓住了福娃的手腕。
他额头上脸上都是冷汗,整张脸在灯光下更加惨白,身子也带了些微微的颤抖:“福娃、福娃,雷婶她们呢?她们怎么样了?”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盘绕心中许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