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找过了,大夫说躺几天就行。”
次日即是良辰,唐渡函身后携着归云一道入了荀府。
满目望去,荀府上下一片喜庆。大小高低各色轿子一簇簇都压在门前,水泄不通,四下里人人皆是张灯结彩之势,好不热闹。夏景六月里天色一派晴和,只道天公也做美。
排着队纳了请帖交了送礼方才进得荀府大门。荀驿杨一身红装不断地笑脸作揖。
“公子不过去拜喜?”归云一旁吱声道。
“人太多,等会。”唐渡函一壁答话,一壁在大厅室内角落寻个椅子闲坐着。
原本倜傥的荀驿杨缘着红装吉服衬得更加风姿多彩,围在一群人之中,煞是夺目,眼角瞥见唐渡函进了屋,信步走上前来:“唐公子不喜热闹,今日强邀了来是在下不是。这是唐府上新进的丫鬟?以前倒没见过。”
“前些日子新招进来的,荀大人久不上蔽庐,因此没见过。”唐渡函并不起身,只坐着答荀驿杨话。
“哈哈,唐公子聪慧俊俏,手下人也个个伶俐巧样。”
“荀大人说笑,我这小丫头都已经满脸羞红了。归云,你先回去,路上再寻个大夫给小松好好瞧瞧。”
“那归云先走了。”说罢小步匆匆走出去。
“这妮子倒瞧着可爱,怎么羞得满脸红?”
唐渡函方才起身,抬眼说:“荀大人fēng_liú,今日刚成亲,还要来招惹我手下小丫鬟。”
“唐公子见怪,”荀驿杨压低声音凑到唐渡函耳边细语,“今日三皇子、六皇子一行人都会过来,你给我好生备着。”
唐渡函闻言剜了荀驿杨一眼说:“什么备着点?备着往人家床上爬?当初只说好日后在里面搭桥牵线,不记得在外头还要有什么接触。这几日里面都不过是些酸腐文人倾轧的蒜皮小事,因此也没什么好为荀大人做的,荀大人要是等得不耐烦,早早地另寻别人。”
荀驿杨听了也不恼,只说:“好好认清了几位皇子,日后里面有的是机会让你效力的。”
“还有没有空房间,这里也太吵了些。”
“你以前住的西厢房一直空着。”
“明白,我自己走过去就行,荀大人还是好好会会宾客为是。”唐渡函说罢抬步就走,心下想着荀驿杨为人实在可鄙,自己在西厢房睡到宴会散了最好。
绕过回廊,又是旧日西厢模样。唐渡函眼看着房内那书桌上自己当初抄誊的字书还在,转眼来到这陌生年代已有大半年,从闲月阁到翰林院,如今真是出油锅进火镬,心下一片心酸烦忧。见墨砚已干,唐渡函不觉缓缓研起墨来,瞧着尚有空白宣纸,想着这几日连番不顺心之事,提笔写道:“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到晚来闷把西楼倚,见了些夕阳古道,衰柳长堤。”闻声屋外头越发吵闹,想是新一波人马道贺而来,正是朱自清“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心态浮上,提笔在纸上又附注一行:“那处新婚时,我方备寂寥。”突觉昨夜倦意袭来,伏在书桌上小憩。
那一边新人马打皇宫而来。
“荀兄大喜,我等几人结伴而来,不想误了些时候。”说话人未进门便是一声道贺,打着揖领着身后人儿一同进来。
“三皇子说笑,肯赏脸来已是草民荣幸之极。”荀驿杨亲倒了奉上,“怎么不见六皇子一同过来?”
“六皇子邀荀大人小舅子去,三皇子领着我等卑贱之人就先一步过来了。”此人打着揖,行深躬礼,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草民卑贱得很,区区薄礼,忝列门墙。”
“方公子乃新晋状元郎,来此令寒舍蓬荜生辉。”荀驿杨倒酒奉上。
方霖咏再行礼接过酒杯:“荀大人实在是高看卑贱草民了。”
“荀大哥新婚大喜啊,我来晚了,该罚。”门外听得一声响亮大喊,来人着藏色绣团便服,身后一白色长袍模样男子。
“六皇子代接我这孤高的小舅子,感激不尽,哪里受罚一说。我这小舅子,只六皇子邀得动啊,哈哈。”
“荀大哥天天这般调侃敬亭,不知几时肯帮我做媒与敬亭,我也同荀大哥亲上加亲不是?哈哈。”
钟敬亭一旁冷语道:“又胡说。”
接着几人又是喝酒又是寒暄,端酒的下人跑得腿都要断上几天,热闹非常。
“荀大哥,小弟不胜酒力,倒先有些乏了。记得从前小时候,我每从宫里偷出来玩耍,总住你府上西厢,如今可还空着?我去醒醒酒来。”
“都给你备着呢,这西厢房只留作你用的。”
“多谢多谢。”
“我同你一道去?”钟敬亭问道。
六皇子摆摆手笑道:“不用,改明儿咱俩大婚时再一道儿去。”
“胡言乱语。”
“来,来,继续喝酒罢。”三皇子举起酒杯。
方霖咏急忙起身笑道:“卑贱草民受之不尽。”
六皇子推开西厢门,只见一湖蓝色长袍男子侧身伏在书桌上休息。凑近看去,那桌前笔墨尚未干透,字迹颇有先皇后之风,那男子面似皎月,眉眼竟也有几分先皇后之态,只是那戚戚的眉头在睡梦中怎的也依旧深锁?眼帘紧闭,双唇微启,直惹人心头一恸,几欲要偷香一番。那纸上寥寥几语,更添心上人悲廖,提笔续道:“莫念他人好,身前可自瞧。”一时间,看得入神,酒醉也不自知,直到眼前人眼帘微张,星目重开。
“公子?”怎会有阵阵春风于此夏时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