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数早就猜到她要整治海姑姑,然而却料不到会是这样,不禁问道:“你可是给她饮食里用了什么相忌的东西?”
桃华含笑摇头:“她是在宫里多年的人,这些饮食上的禁忌不会不知,我可不给她落这口实。就是太医来看了,也只能说她在宫内多年不自保养,脾虚胃弱,略劳动些就支持不住了。”
她冲沈数顽皮地眨了眨眼:“毕竟连皇后娘娘都说了,海姑姑用心教导,我勤勉练习,累病了也是有的。”
沈数哈哈大笑:“正是。说来她也有四十余岁,早年在宫里辛苦侍奉,如今年纪大了,自然吃不住辛苦。”既然不能再教导规矩了,那就送回去再换一个人来吧。
两人在穿堂里说了这些话,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沈数虽有些不舍,也知道如今桃华是众所瞩目,尤其还有宫里太后盯着,不可在外耽搁太久,只得道:“你还要去鲁家,我送你出去。”
桃华从善如流地跟着他往外走,才到前堂,却见正好有一行人从春华轩外进来,为首的青年跨进门一抬眼,正与沈数目光对上,顿时一怔:“王爷?”
沈数停住脚步:“崔公子?”
这青年人正是崔敬。他身后还有个少女,头戴帷帽,由两个丫鬟伺候着也走进来,一听沈数的声音,连忙也摘下了帽子,一双眼睛就落到了沈数脸上,却不是崔幼婉又是哪个。
崔幼婉的眼睛一落到沈数脸上就仿佛舍不得挪开似的,袅袅娜娜地福身行了一礼:“王爷。”她比从前瘦了些,又正是在抽条的时候,换了春装便如一枝新柳,风吹吹就似能折断。眉宇间还有一丝病容,举手投足都透出股子娇弱动人的味道,仿佛这半年的时间让她忽然成熟起来,于少女的青涩之中又多了三分风韵。
沈数却只是点了点头:“崔二姑娘。”随即就转向了崔敬,“崔公子请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崔敬这时候才看见沈数背后的桃华,不由得一怔:“蒋姑娘也在?”恍然明白,原来这是来私会了……不过,人家已经是指定了亲事的未婚夫妻,似乎也说不上“私”会。
崔幼婉紧握着帷帽,勉强才抑制住想上前去给桃华一记耳光的冲动。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期待了那么久,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全被这个低贱的医家女占了去!
最初听到皇帝下旨指婚的消息时,她虽然心中失望,却还觉得事情犹有转机。一个医家女怎堪做郡王正妃?这显然是皇帝和太后有意而为之,就是不想沈数娶到一个出身高门的妻子。
沈数自己一定也不会高兴的吧?他毕竟是先帝血脉,怎么会愿意娶这样一位王妃?虽然皇帝的旨意无法违背,但他一定会想要另择一位出身相当的侧妃,那时候她的机会就来了。虽然以她的出身去做侧妃太过委屈,但不得沈数欢心的正妃其实也与摆设无异,到时候郡王府依然可以是她的天下。
就是这一丝信念支持着她直到今日。这段时间里,她婉转地、旁敲侧击地向崔夫人和崔敬表达了这个意思。这两人当然都是反对的,毕竟以崔家的地位,送女为侧实在有*份。但是崔幼婉始终没有死心——只要沈数厌弃蒋氏,她就觉得这件事还大有可为!
但是现在,蒋氏竟然也在这里!崔幼婉极想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但她无论如何也骗不了自己。
今日她来春华轩,就是因为之前听说了于铤事件,知道沈数出现在春华轩过。不过崔家如今消息并不灵通,因为崔敬闭门读书,无事根本不出门,所以直到此事将近平息之时,他才得了消息讲给母亲和妹妹听。
其实崔幼婉也知道,沈数那日出现在春华轩是为了于铤去的,之后未必会再来。然而她跟魔障了似的,只觉得哪怕在这里见不到他,知道这是他来过的地方也好。万没想到竟然真的见到了,只是还没容她高兴,就发现他来这里竟然是为了那个蒋氏!
崔幼婉真想拉住沈数大声问一句:难道他不知道蒋氏是个医家女吗?难道他不明白太后和皇帝给他指这样一桩婚事的用意吗?难道说——他真的对蒋氏满意?是因为她会医术,还是因为,她生得美貌?
情不自禁地,崔幼婉又将目光盯在了桃华脸上。自从崔秀婉“暴病身亡”,她有半年不曾踏出家门。这半年里,她长高了一寸,胸前也开始发育,揽镜自照时也觉得比从前多了些韵味。
然而半年未见,蒋氏也有了变化,毕竟是比她大将近两岁,一件银红色长夹袄虽然并未掐紧腰身,也能看得出玲珑浮凸的线条比她更加明显。那张端庄的鹅蛋脸上多了些难以描述的灿烂,仿佛整个人都被罩了一层淡淡的光似的,更显得明艳照眼。一想到这层光是谁带来的,崔幼婉就想冲上前去狠狠一巴掌打掉它!
薄荷注意到了崔幼婉敌视的目光,连忙往前站了站挡住桃华,低声嘀咕道:“姑娘,有人瞪着您呢。”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春华轩这些日子因为于铤事件已经门前冷落,大堂里除了崔敬一行别无客人,格外安静。于是薄荷的话就落进了每一个人耳中。
这里除了沈数和春华轩的伙计掌柜,就只剩下崔家人。于是薄荷这话所指的目标简直不要太明确。崔敬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自己妹妹,眼角余光扫过沈数微皱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