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绕过话题,直直地注视着他:“这个家里从来不存在娇惯这种词,我一直在拼尽全力向上爬。开始是被硬推着,后来是我自己,只不过换了方向,想要打碎那个被设计完备的角色。”
所以去z校就是超越既定标准的第一步么。舒容予笑了笑:“那天在校门口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在想,这恐怕是个心气很高的家伙。”
“我当时在想,这恐怕也是个一路爬上来的家伙。”
舒容予笑出声来:“也真巧,让我们一下子就遇见了。”
顾泽悠然地抬眉看他,半晌问出一句:“您还真当那是巧合?”
舒容予愣住。
“走到您旁边之前,我已经盯着您看了十分钟,您警惕性也太差了,居然一点都没发现。开学那天我一直站在门边,等了半日才见您露面。”
……
不要问,舒容予对自己说。隐隐中已经预料到,眼下辛苦维持的平静,只需一念之差便会分崩离析。不要问,他在心中大声警告。
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管不顾地响起:“为什么?”
再之后呢,他只记得那深深扎根的柔软植物,一夜间抽枝展叶漫过天际,泛滥一片夏花灼灼,如血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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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校每月例行的教工会议,在教学楼顶层的议事厅中举行。
执行副校长季秋池坐在会议桌上首主持,各名教师按身份和资历排列座次。这是z校建校以来雷打不动的传统,每一次座位的微妙调整,都意味着位阶与权力的一度更替。
薛走进议事厅大门的时候,便看见形势与往日不同。
教导主任o照例坐在季秋池的左手边,神情宁定,看不出端倪。而右手边原本属于n的位置,此刻却空缺着。余下的教师倒是依序就座,却有意无意地将留给薛的空位一并占去了。
暗处激涌的波浪,终于搅乱了海面。
薛放缓脚步,慢慢走进室内。余光里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上首处传来季秋池沉着的解释:“今天n先生身体不适,不会到场。”
薛看了一眼那个醒目的空缺,转过身,在下首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室内静得异常。季秋池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人数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薛抬眼迎上羊驼的目光,后者抿紧嘴角,眼中带了薄怒。
薛对他微微摇头,无声地收回了视线。
会议刚一结束,羊驼便追上正往门外走的薛,默不做声地拉他走到无人处,张口就问:“你这是哪一出?”
“什么?”
“什么你个头啊。刚才所有人都等着看你坐到哪里,连季秋池都放话了,你脑袋被门夹了要跟她拧着干?”
“你想太多了。师父生病没来,如此而已。”
“你——我迟早会被你活活气死。”羊驼气呼呼地转身,薛神色不变,伸手拉住他:“听着。这件事情只管看着,不要出声,好么?”
羊驼愣了一下,回过头盯住他:“你有自己的打算?”
薛笑了笑:“我没这么说。”
羊驼对天翻了个白眼:“我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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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森森的刀锋刷地扫来。
“快逃。”小安咬牙说,“你向右跑,我来对付这家伙。”
“我倒是想跑啊,”顾泽也咬牙,“该死的为什么动不了?我被冻住了!”
白森森的刀锋迫在眉睫。
“白痴,我叫你向右,不是向前!”
“我控制不了——”
白森森的刀锋迎面劈下,血溅半边天。
“啊,我死了。”
“……你又死了。”
顾泽一把扔开手柄:“不玩了,打一回死一回,这游戏根本就没设计成让人通关的吧?”
他打着哈欠仰倒在沙发上,身边的小安无奈地瞧他一眼,也放下了手中的手柄:“明明是你技术太烂。”
顾泽扶额:“不能怪我,家里从小不让碰游戏机。”
“算了,”小安笑了一下,“难得也有你不行的事情。”
“听你的语气好像很高兴似的……”
“谁叫你什么都知道,让人不爽得很。”小安顿了顿,“知道吗,昨晚我留在学校里自习到很晚,走出门的时候,正好瞧见n先生一个人进了薛先生的办公室。也不知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可在这种关头,总不会是随便扯闲话。”
顾泽甩出一个响指:“哈。”
“是啊,我还一直不信。平时那么闷葫芦,完全看不出野心的一个人,你究竟是怎么料到他会蹚这趟浑水的?”
顾泽咧嘴:“因为我预感很灵。”
小安瞪他半天,挫败地收回目光:“所以才会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