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在第三天清晨清醒了过来,那时晏江璧正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就看见那个孩子正努力地往床里缩,看见他睁开眼看过来,立刻惊恐地瞪着他。
那少年有一双圆圆的杏仁眼,晏江璧看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视线一时竟然有些飘忽。
老大夫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对望着,一个满脸惊恐,一个似乎在发呆,没人说话,也没人动,画面好像静止下来了一样。
“咳。”老大夫把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将一碗药汁放到旁边的木桌上。
晏江璧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主动上前将他刚放下的装着稀粥的碗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床上的少年似乎因为他向自己走来的动作而被惊吓到了,爬起来就想往床里钻,但是他的身体才刚动,就因为背上的伤被扯到,而哇哇叫了起来。
晏江璧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老大夫,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带了点无辜。
老大夫又咳了一声,走到床边对那少年道:“你莫再动了,一会儿伤口会更疼。”
床上的少年依旧哇哇叫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屋里都被他的叫声占满了。
晏江璧看了一会儿,眉头紧紧地蹙起,顺手将手里的药碗放到一边,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少年的手臂紧紧地固定住,也不理那少年吓得大哭起来的声音,转头对老大夫说道:“我捉着,你喂吧。”
“你以为是在灌毒药么?”老大夫瞪了他一眼,快步走过去拍开他抓着少年的手,见那少年身体迅速往后缩,但却因此再次碰到了背上的伤,而哭得更大声。
晏江璧十分无辜,他只是想那少年听话喝药罢了。明明前两天都很乖地被他们喂药喂粥的。
老大夫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门。
屋内再次只剩下两人,倦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少年看见床边凶凶的人一直瞪着自己,本来还想大哭,却又因为他凶凶的视线而没胆子哭,只能强忍着,身体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晏江璧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哭成这样,觉得心里有点烦躁。他也很想转身跟着老大夫走开,可又有点担心少年从床上掉下来。
——瘦成这样,还满身是伤,也不知道会不会摔死。
晏江璧很认真地在心里猜测。
两人再次这么对瞪着,一个满眼眼泪,想哭不敢哭,另一个脸上带了些寒气,一双本就破有些锋利的眼瞪着对方,屋里的气氛一直僵持着。
好在老大夫很快便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这一碗白粥比头两天的要更浓稠些,散发着米香。
饥肠辘辘的少年立刻被食物的香味吸引,怯怯地看了一眼老大夫手里端着的碗,又看一眼站在床边很凶的男人。尽管他已经饿极了,小肚子里一个劲地咕咕直叫,嘴边都馋得流口水饿得快哭了,他也没敢动,因为很怕那么那个凶男人又来抓自己,会疼。
“别瞪了,扶他过来先喝粥吧。”老大夫看了两人一眼,示意晏江璧喂少年喝。
晏江璧皱眉,却不接碗。那少年不乖乖喝药,他只能想到强灌这个方法,可老大夫又说不行,他也没其它办法了。
少年真的快哭了,肚子饿,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香甜的白粥放在他面前,却吃不到,实在被折磨得非常痛苦。
老大夫实在被这两人弄得很无奈,叹了口气,主动上前对上少年道:“先喝一点垫垫吧,一会儿再喝药。”
老大夫约有六十多岁,容貌慈祥,相比较起来,少年自然更喜欢他一些,也不太怕他,纤瘦的身体像小动物似的往他那边移了移,又看了一眼凶凶男人,见他除了瞪自己外并没有再上前来抓自己,心里稍稍放心了些,伸手去接碗。
“有些烫,我喂你吧。”老大夫将他扶起靠到床头,拿着勺子一点点吹得温热了,才喂到他嘴边。
少年本就饿得心慌,被他喂了几口,就有点着急起来,想去抱着自己碗自己喝。
“别急,慢点喝。”老大夫躲开他的手,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似乎一直在观察他的晏江璧,一边喂着一边说道:“喂小孩吃东西要慢慢喂,越是饿得狠了越不能吃太快太多。”
晏江璧似乎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又似乎并没听明白老大夫的话是对他说的,半晌没开口。
一碗白粥很快就见底了,少年看着完全空掉的碗,似乎是没喝够,有点想哭,但又不敢。
“先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再喝药。”老大夫吩咐道。
少年见真没了,瘪瘪嘴,满脸委屈地缩回了床上。
晏江璧皱眉,问老大夫道:“他好了么?”
老大夫摇头。
晏江璧想了一下,将想了一整晚的解决办法说了出来,“我给你银子,你照顾他几天。”他不能留下来。
“你想把他丢给我,然后自己离开?”老大夫收拾了碗,抬头看了他一眼。
晏江璧道:“我要走了。”
“那就带他一块儿走。”老大夫收拾好了便往门边走。
“可他有伤。”晏江璧皱眉,他从小就是一个人来去,带着另一个人在身边,他有点无法想象,更何况对象还是个受伤的小孩。
“那就把他扔去郊外庙里。”老大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晏江璧愣住了,要扔吗?
他回头看了眼正躺在床上,瞪大眼有些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少年,一双眼睛圆圆黑黑,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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