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玉狮子猝不及防被人骑在胯下,心里颇为不爽,烈性上来高高扬起前蹄,试图将身上的人给甩下去。
叶汀辔头未罩,手上也没有拿铁鞭,驯这种烈马,温柔无用,它心本无拘。可那种暴烈残忍的驯马方式,叶汀又向来看不惯,唯有折中,让它慢慢接受。
就在叶汀快要被甩下去的时候,他总能四两拨千斤的再度坐稳了身子,一边给照夜玉狮子顺毛,一边用折起辔头教训着它,刚柔并济又死缠烂打之下,一点点消磨着照夜玉狮子的脾气。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照夜玉狮子所有的耐心都磨光了,一声长啸狂奔而去。
叶汀眸色一冷,抬手准确将辔头套上,低呵一声,策马而去。
后面的一干录事捂住心口,一头冷汗的跌坐地上,满心就剩下俩字:要命。
……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叶汀远远策马而归。
斜阳映身,披一缕霞光,他一手挽缰策马,一手将头上华贵的额饰摘下扔掉,清亮的哨音回荡原野,伴着他痛快的大笑声。如泼墨般的发丝飞扬身后,一路策马下,周身的琳琅玉饰皆被摘下扔垃圾一样狠狠甩开,锦缎玉袍滑落臂弯,他松开双手,在马背上展开双臂,马作飞快,长袍飘摇褪去,轻衣快马,终是一身无束。
叶汀看着天边的落日,耳畔风声呼啸,勒马而立,许久无言。
太监随侍赶到的时候,叶汀已经收敛了满身肆意,垂下眉眼,轻轻屈指在照夜玉狮子的左耳白兰花上轻轻弹了一下。
玉狮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喷嚏,甩了甩耳朵。
叶汀笑了,翻身下马,抱了抱马脖子:“好孩子,谢谢你。”
众人皆不懂君后为何对一匹马言谢,只能慌忙上前去,伺候穿衣束发。
叶汀摸了摸马鬃,道:“把它带回去吧。”他想了想,又道:“不必跟别的马分开,就放回原来的马厩就可以了。”
安排好后,叶汀转身要走,不出三步僵住身子,按住肚子缓缓蹲下,脸色惨白一片。
……
五十、
宋御医被带来同行的时候就觉得没好事,看见叶汀被扶回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
叶汀知道理亏,也不敢说话了,抱着肚子躺床上哼都不哼一声,咬牙生忍着。
“去叫陛下回来吧,待会儿不知道会不会破水。”宋御医把完脉后探了探叶汀的肚子,摇头道。
叶汀下意识的拉住他袖子:“二哥会骂我的……”
宋御医嗤笑:“君后居然还怕被陛下骂?”
叶汀松了手,疼的滚了一圈,磕着牙道:“这里成么?”
“成,怎么不成,你叶将军多会挑地方,净挑些鸟不拉屎的地,生怕孩子生的太舒服。”宋御医冷笑道。
叶汀脸色发白,抬手抹了把眼皮上的汗,长长舒了口气,道:“那我不生了。”
“你当这是行军打仗,你说不出兵就能不出兵?孩子要出生,你还能给忍回去?”宋御医虽嘴上不饶人,手上倒是没闲着,开方抓药帮叶汀揉肚子,缓解着宫缩。
叶汀眨了眨眼睛,抖落睫毛上的汗珠,哑声道:“芽儿刚出生时就跟着我吃了苦,那种地方……我不想让这两个孩子在这生下来……我知道你有办法,再缓几天,好歹等回了宫里。这里连个乳娘都没有,孩子要怎么办。”
宋御医没说话,叶汀艰难抬手拉住他袖子:“呐,宋老头……看在我被你骂了那么多年都没跟你动过手的份上……答应我吧。”
宋御医甩开叶汀的手,叹气道:“躺好,疼就忍着,别乱动。”
叶汀合上眼,他知道宋御医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是他太放纵了,若是好好在宫里待着就好了,若是听二哥的话成日里躺着静养就好了,若是能把心里头那些无妄的念想都甩干净就好了。
若他不再是他就好了。
二哥已经很好了,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他将百年宫殿夷为绿野,一手将他捧到了这个位子上,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他还盼着什么呢?
不该再盼什么了。
叶汀脑子越来越沉,腹中还是尖锐的疼痛,终究沉入一片黑暗。
※※※
魏渊有些心神不宁,出了围场就往营帐快步走去。
清脆的铃铛声在身后响起,伴着一句脆生生的:“陛下!”
魏渊回头,十步开外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孩,红衣骑装裙裳,青丝梳起,腕上脚踝都扣着银色的精致铃铛,俊俏的犹如初绽的海棠,娇艳欲滴。她背上还负着弯弓,一双牛皮嵌玉的锦缎小靴在地上无意识的划出一个圈。
明眸皓齿,娇美动人,又带着几分少女初成的鲜活气质,惹人注目。
苏公公见状忙在魏渊身旁小声道:“陛下,这是乌夷国的伊娜公主。”
魏渊略微沉吟一瞬,没什么印象。
“陛下,我今日狩猎排在第十二位,待明日,我一定能进入前十甲。”伊娜公主娇艳的小脸上满是自豪之色。
“久闻华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可满朝文武却也有不少人在我之下。”伊娜直言不讳。
魏渊眉头微扬:“嗯?这般大的口气。”
伊娜见引起了魏渊注意,唇角一翘:“自然,乌夷国的儿女都擅骑射!”
魏渊从容平静:“可惜这里不是你的乌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