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尘拿手指用力戳小徒弟额头,最後用力弹了一下,低斥:「再成天胡思乱想,罚你回去折一万个元宝。」
桂元洛暂且抛开黏阿依的话,搞不好是她胡诌也不一定,被师父斥骂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不是很怕这种程度的责骂,抓紧机会挨近师父撒娇道:「师父,我觉得还有点冷,你冷不冷?」
「你冷?都给你睡里边了还冷呀。」白道尘疑惑的把一手伸出被外探了探,虽然没风吹进来,但空气确实冰冷,於是顺手搂过桂元洛,隔着棉被拍拍他的背说:「你别撒娇了。再过个年就要十九,别的人家早就已经成家,要不师父请媒人给你找个好姑娘。」
「我不要!」
「……」白道尘很讶异桂元洛这麽抗拒的反应,不住失笑道:「换作是你月师兄,老早高兴得像只猴子跳来跳去。」
「师兄是师兄,我又不是他。我要师父一样,不娶妻生子。」
「住口。为师的事自有分寸,你说这话又是成何体统。」
桂元洛好不容易亲近白道尘,又被推开来,难过得转身背对人,迳自懊恼成亲这话题。在他身後的白道尘有点无奈,过去还不觉得桂元洛有什麽脾气,就算有也只因是个孩子,但近年来常常莫名其妙闹别扭,又不知哪根筋出问题。
同样是徒儿闹脾气,若是月湛清,丢着不管自个儿会好,但换作是桂元洛,白道尘就不免一颗心记挂,明明是月湛清更加调皮贪玩,却不知为何白道尘对於桂元洛的事较为费心。
「师父是关心你,闹什麽性子。这样睡着可是会做恶梦的。你冷不冷?」
「有一点。」桂元洛禁不起白道尘一点点关怀,只要随便搭理他几句话,他就什麽都不会计较。白道尘将棉被拉高,桂元洛趁势凑近,前者微微皱眉,迟疑问:「你这不像有一点冷,是很冷。难道淋到雨,病了?」
「师父,我没有很病弱,就算淋雨也没事。」话没讲完,白道尘的掌心已经贴着桂元洛额头。
「唉,早点睡。」
「师父,殇村是怎麽回事儿?」
白道尘不再搭腔,摆明不想多谈,现在重要的是睡觉,养足精神,有事明日再谈。
夜半,一个盖棺声响传进白道尘梦里,他蓦地惊醒,鞋也没穿就提剑赶到前头察看,堂内无风,连纸紮人偶都没动静,他执剑思忖是不是听错,回头就看到把椅子拼成床板睡觉的月湛清。
白道尘来到他旁边,月湛清抱着自己缝的布偶睡觉,是一只体态像蛇的龙,圆头缝上两个线条笨拙的犄角,两条像塘虱鱼的须,模样滑稽,是月湛清睡觉时抱的东西。
「呵,睡得跟死猪一样,你这种人最适合守夜顾义庄。」
月湛清翻身挠挠颊,把塘虱般的龙抱得更紧,棉被冒出一个大缝隙,白道尘见状将被子掖好,这时有个光亮从屋里慢慢晃出来,原来是黏缃。
「白兄,这麽晚还没睡?」
「刚醒来,就出来看看情况。」
黏缃微微偏首,噙笑说:「该不会是听见什麽怪声了。」
「你指的是?」
「离天亮还有三柱香的时间,这时辰那些妖魔鬼怪也差不多该回巢穴,这时不管听到什麽都不奇怪的。平常听见怪声,我是照睡不误,只是今儿个你们在,怕你们大惊小怪,所以特地出来看看。」
白道尘不苟言笑的回应:「我都活到这岁数,什麽都见怪不怪。你回去歇着,明天太阳没出来就得开始忙,要祭天地,还得去坟场给祂们上香。」
「这种事让阿依去做就成了。至於祭天地,怎麽回事?」
「那块坟地的风水其实不错,会造成屍变,多半是有什麽邪门歪道做了恶法,又把法术施成後的妖风导向殇村,与殇村风水相冲,所以特定几个时辰出生和往生的人才会遭灾。祭天地一来是平顺风水,二来是让殭屍灭亡後的气回归自然。」
黏缃一脸茫然,问道:「殭屍被摒弃在三界六道外,死了就等同消失,哪有什麽回归不回归……」
「在悬恒派,没有任何东西一旦存在过又能回归於无。旦凡出现过的,即便无法以原本姿态活着,也会转化成其他形式存在。这个宇宙,不啻是三界六道。」
「是是是,我受教了。」黏缃掩嘴打了个呵欠,跟他道别後提灯走远。
白道尘听到旁边有个轻鼾声,一掌拍到月湛清额面,说:「醒了还装睡。」
「嗳,师父,我是不想打搅你们。师父怎麽知道我装?」
「你真正睡熟时是不打鼾的,只有元洛睡着才会这麽打鼾。」
「哦,原来如此。」
「刚才的话你听见了?」
「听得七七八八。师父,我一直有个疑问,死屍这麽容易变殭屍麽?」
白道尘一时也没睡意,乾脆拉了张椅子坐下,回道:「当然不容易。殭屍是断不了气,除了煞气、秽气,更有一股怨气。不过这些气平常也很难停聚在屍体里,有些修炼者专门吸收这种阴气为能量,像是夜叉,又或是一些地仙,使之循环。就好像水,存在於大气之中,有时是雨,有时是雪,有时流入海河,有不同样态。」
月湛清理解的点头回说:「明白、明白。所以殭屍就是循环里出现异常的产物,对麽?」
「嗯。事有反常即为妖,你明白是最好不过。」
月湛清见师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接着聊道:「师父,你说这回那帮抢生意的还会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