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没有听过细君公主的故事?”解忧看着常惠的眉眼,前所未有地害怕。
常惠再怔了一下,沉声道:“她是个可怜的公主,一生芳华都消磨在了西域黄沙之中,可叹,也可敬,至少,她一人换来了乌孙国的相助,我大汉可以专心对付匈奴。”说到这里,常惠摇了摇头,似是激愤,“只可恨,我泱泱大汉竟要个女子牺牲换取太平,若是我能成为大汉将军,定要纵马踏平西域,扬我大汉国威!”
“会有这样一天么?”解忧似是瞧见了一线希望,“你……能做到的,是不是?”
常惠笃定地点点头,“常惠愿许诺郡主,不平匈奴,此生不娶!”
这次反倒是解忧愕了一下,“成婚是人之大事,跟建功立业并无背驰,常公子此话言重了。”
常惠摇摇头,正色看着解忧,眸中灼热的眸光跟冯嫽瞧她的一模一样,让解忧不禁一颤,下意识地躲开了常惠的眸光。
常惠知道失礼,连忙往后退了三步,又单膝跪地,指天盟誓道:“天地为鉴,常惠所言,句句属实,但为郡主一人,甘做阵前兵,破敌守国,不死不休!”
解忧惊愕在了瞬间,不敢去看常惠此刻灼热得逼人的眉眼,那样的眸光,充满了侵略,让解忧觉得害怕,半点不像冯嫽的眉眼,虽然灼灼,却总是坦荡无邪,让她心安。
“说话容易,践诺难,常公子,你可听过这一句话?”
当熟悉而冰凉的声音出现,解忧狂乱的心跳终于得到一刻的安宁,只见她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线笑意,连忙从蒲团上站起,快步上前,伸臂紧紧抓住冯嫽的手,解脱般笑道,“嫽姐姐,你终于来了!”
小厮狠狠瞪了常惠一眼,“常公子,你可是欺负我家郡主了,当心小的回去禀告楚王,要你……”
“常公子,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冯嫽打断了小厮的逞威,轻轻拍了拍解忧的手背,身子往前一站,沉静若水的容颜第一次有了一抹沉沉的阴云,仿佛暴风雨前的黑云蔽日,那气势让常惠都觉得有些害怕。
常惠起身道:“我自然知道说话容易,践诺难。”
冯嫽眉头微舒,冷冷抿嘴,“我且问你,西域如今五十余国,有几国亲我大汉,又有几国亲匈奴?”
常惠一呆,他如今不过是彭城子弟之一,岂会知道这些军国大事?
冯嫽往前再走了一步,“我再问你,为将者应熟读《孙子兵法》,正所谓会背着多,能用者少,常公子,你是这会背者,还是这能用者?”
常惠欲言又止,才发现《孙子兵法》他早已烂熟,这“能用”二字他尚且不知能否当得起?
冯嫽的眉心再次蹙起,摇头冷笑了一声,“我最后问你,若是有一日你身为三军将首,却不慎落于敌军手中,是活下去待机一雪前耻,还是一死以保清名?”
常惠听出了冯嫽话中的讥讽之一,当下回道:“三军将首岂会轻易落于敌军手中?”
“噌!”
只听一声刀剑出鞘之声响起,冯嫽袖中亮起一道光亮的弧线,瞬间抵在了常惠喉间,狐狸般的笑意刹那绽放脸上,“看似友军,也可成敌人,为将者若不能时刻提防小心,护不了自己性命事小,护不了同袍是不义,守不了家国是无能,敢问常公子,方才盟誓,在短短这一刻之间,你践诺了几句?”
常惠惊愣在了原地,看着冯嫽徐徐收起袖中短匕,依旧那般镇静自若,他不得不相信彭城中人对冯嫽的夸赞,此人若是男儿,定能封侯拜相。
气氛僵到了极致,让解忧与小厮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圆场。
冯嫽忽地一笑,淡淡道:“嫽举止越礼,若有唐突常公子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说完,福身对着常惠一礼,如此先兵后礼,分明是占了上风,还恰到好处地给常惠留了下的台阶。
常惠暗自心惊,不知道为何总从冯嫽眸中感觉到一丝凉凉的敌意,让他觉得不寒而栗,可是这台阶又不得不下,只得倒吸一口气,抱拳道:“哪里,哪里,得冯娘子指教,是在下的福气。”只是心底难免有些恶气撒不出来,被一个女子在心爱之人面前如此奚落,实在是难受,常惠想了想,又道:“在下实在是汗颜,冯娘子若是不嫌弃,不妨指点在下几句,那些问题若是落在冯娘子你身上,你又当如何?”
似是猜到常惠会有此反击,冯嫽笑得轻松,笑道:“西域诸国犹若这春夏秋冬,总有变幻,说到底,嫽也猜不透当中玄机。若是真想打探一二,可以问问那些往来大汉与西域的胡商,他们绝对比你我更清楚。”
“至于《孙子兵法》,若是嫽不会当中九牛一毛,方才也不会偷袭得手,在常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了。”冯嫽这句话暗暗带着反讥,刺得常惠心里难受,却让听懂了冯嫽意思的解忧与小厮忍不住噗嗤一笑。
常惠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敢再接冯嫽的话。
冯嫽说到最后一个问题,再次蹙起了眉头,话音忽地变得有些沉重,“若是落在敌军之手,若是活着可以让更多的人安好,自然活着比死了要好。人生在世,虚名是空,人命才是真。这点,我敬细君公主,身为女子,她做的已经比许多七尺男儿好太多……”忽然觉得解忧轻轻地扯了扯自己的袖角,冯嫽侧脸瞧向了脸色苍白的解忧,“郡主你怎么了?”
解忧强笑道:“莫说那些了,今日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冯嫽点点头,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