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孟雪里刚吵完架没多久,谁先低头谁就输了。他此时最不愿让孟雪里看到自己被锁金链,尊严丧失的模样。
胡肆为了治他骂人,竟然想出这种缺德法子,真是坏到骨子里!
花窗将近,甚至能透过窗纸,看见窗外星夜,雀先明大喊:“我不骂了!再也不骂了!”
胡肆无动于衷,又向前两步:“真不骂了?”
雀先明吓得压低声音:“我发誓!”
胡肆笑笑,将他抱回去,又打开窗户,与孟雪里闲话家常:
“没事啊,我路过。你们忙什么呢?”
孟雪里:“栽树。”
胡肆感叹道:“栽树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虽然白便宜了后来人,但总要有人栽树啊。”
他好像在说醉话,让人一句也听不明白。
“有劳境主关心。”
孟雪里神色平静,警惕至极点。如果胡肆此时以圣人神通,说出自己是妖,或霁霄没死,让大半个人界都听到他的声音,以人界对圣人的信任,只怕无数修士立刻逼上寒山,要看孟雪里是人是妖,霁霄是生是死。
届时必然风雨惊变,全盘打乱霁霄的计划。
此时,霁霄在寒山主峰。
初空无涯在池底海域。
孟雪里脑海闪过无数个念头。
如果胡肆想开口,自己借神兵之力、长春峰阵法威力,突然发难,有没有一搏之力?
有没有杀了胡肆,或与其同归于尽的可能?
天上地下,两只提心吊胆的妖——孟雪里怕胡肆察觉霁霄没死,雀先明怕被孟雪里发现。
胡肆浑然不觉:“你们忙,我走了。”
云船启动,转瞬南去百里,花窗再次关上。
直到云船彻底消失,孟雪里才舒一口气。
虞绮疏怔怔道:“那位是……什么前辈?”
孟雪里收回剑:“有病的前辈。”
小槐露出同情之色:“真可怜,年纪轻轻就得病了。”
孟雪里听得解气,“噗嗤”一笑,转去池塘边喂鱼。
不多时,霁霄回来了。
孟雪里:“你师兄来过。云船没落,只说是顺路。”
霁霄点点头。孟雪里打量他神色,发现他平静淡然,既不欣喜,也不惊讶。
孟雪里实话实说:“我不喜欢你师兄。”
霁霄摸摸他脑袋:“没关系,很多人都不喜欢他。”
孟雪里:“他今夜来长春峰,是不是知道了你还活着?”
霁霄:“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孟雪里:“你觉得,他有没有参与杀你的事?”
“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与他,各有各的道理。”
“你要不要去见他?”
霁霄淡淡道:“不必见。”
“为什么?”
“如果他没有参与,我不想牵连他。如果他有,我不想再见他。”
孟雪里想了想:“有道理。”
孟雪里认真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今晚我的问题都很蠢,但我必须要问。”
霁霄:“不蠢。”
孟雪里:“如果我和你师兄同时掉进鬼火深渊,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霁霄略惊:“二十年前,鬼火深渊已被我封印,你们为什么还会掉进去?”
孟雪里:“……我忘了。那换一个问题。”
他连换十处地点,问题都没有成立,因为霁霄总有办法两人都救,或者说,掉进整个门派,霁霄也有法子救上来一半。
孟雪里深吸一口气:“好吧,算了。”
霁霄温和道:“别想太多。今夜不要打坐修炼了,早点休息罢。”
道侣这种安慰方式,无法令孟雪里宽心,胡肆的突然到访使他心神不宁。他没有揣摩、猜测别人心思的习惯。这是他的短板。
深夜,孟雪里坐在观景台,看周身翻涌的云海,近在咫尺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