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在下午四点十分打来的。
齐轩接通电话,听清楚里面陌生人的声音之后,脑海里轰的一声,什么也没有了,空洞地,白茫茫的一片。他觉得一定是有人在跟他开玩笑,明明是芯芯的手机打来的电话,为什么里面传出的却是那么陌生的一个声音,而且说的话那么荒谬无理。他觉得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怎么可以那么说——,说他的芯芯......,他分明两个多小时前还和她好好的通过电话,怎么可能——。他想他一定要把这个和他随便开玩笑的人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乱说。他下意识地没有回答电话里对方的问话,他就狠狠地掐断了这通荒唐而可笑的通话。
他想等一会儿,就等一小会儿,他再给他的芯芯打过去,他一定可以听见她软软的声音,撒娇又抱怨,催他快点回家。所以他现在什么也不要信,什么也不要多想,他只需要等一会儿,等一小会儿,就可以了。
可是这一小会儿还没过,就有人连门都没来得及敲,就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轻轻抬眼看过去,心里一直被压制着的那股恐慌,无边无际的冒了上来。他看见自己的最亲近的两个兄弟先后闯了进来,他看见他们脸色发白,悲痛又焦急。
他看着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并没有听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是断断续续地听见一些字眼。
车祸......医院......芯芯......孩子......
齐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当他到的时候,他只看到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和那上面亮起的红灯。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一滴又一滴深色的红已经开始慢慢凝黑,那红一路从医院门口延伸到手术室门口,像是一条小河在齐轩的心上静静地流淌着,撕扯着他每一根神经。
怎么会呢?那里面躺着的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他深爱的那个女孩?怎么会?一定是弄错了。那地上的血怎么会是从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那要多痛?她最怕痛了,那么痛,她怎么可能还在里面如此安静的躺着?如果是他的芯芯,她一定又哭又闹个不停了,怎么会如此安静?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中途要护士急冲冲地从侧门跑出又跑进,不敢有丝毫停留。
——
入夜的医院安静的让人心慌,走廊上空旷而寂廖,只有长长的走廊尽头,手术中的大灯静静的亮着光,红的微微有些刺眼。
离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三五米远,男人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双拳紧握。修长挺拔的身姿在灯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精致的五官,在灯下让人移不开眼,只那双绪无声翻涌。紧握的双拳青筋凸起。
杨大川上前两步,站到那人身旁,低声开口,“老大,你坐下休息一下吧。”
齐轩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人不用管他。
杨大川抬眸看了一眼他沉重的面色,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坐回长椅上。
很快走廊另一头疾步走来一道身影,杨大川站起来迎上去。
“怎么样了?”李熠收回看向手术室门外那道身影的目光,急急地问。
杨大川往回看了一眼,低声道:“已经这么久了,还不知道——”
咔哒一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身手术服的护士长走了出来。
“病人家属。”
本来如同入了定一般的人,身体一震,疾步上前。
“我是,我——”
护士长急急地打断他欲问出口的话,“孕妇和孩子的情况很糟糕,医生说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方,请家属马上做决定。”
齐轩只觉得脑海中一瞬间空白,待回过神来,心尖被刺得生疼,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护士长脸上一片焦急,可是也知道这样的决定太过艰难,只能忍着,等着面前的人缓一缓。
他终是艰难开口,“不——不能大人孩子都——”
护士长再次出声打断他的话,时间就是生命,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许医生还等着你的决定,再拖下去,情况会更危险。”
是啊,许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说——,那么——
齐轩闭了闭眼,耳畔是她轻快的笑声,脑海里是她如花般的笑颜。
“齐轩,宝宝一定要长得像你才好呢,你说是不是?”
“老公,如果是女孩的话,你会不会没有以前那么爱我啦?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儿呢。”
“现在还没有生下来,我都觉得自己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他,你说,要是生下来了,我会不会把宝宝宠坏啊?你可要做个理智的爸爸,监督我哟。”
芯芯,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齐先生,齐先生——”
耳畔传来护士长焦急地声音。齐轩再次睁开眼,眼中通红一片。
声线又干又涩,低至尘埃,“保——保孩子。”
杨大川和李熠看着他颤抖着手在护士长递过来的单子上画下自己的名字,心里也紧紧揪着,呼吸发紧。
护士长返身进了手术室,那扇门重新紧紧合闭。
齐轩脚下踉跄,双腿如同失去力量。
“老大。”杨大川和李熠同时上前将人扶住。
他缓缓推开两人,重新站立,挺拔如松,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重新推开,一脸疲惫的许医生身上还穿着手术服从里面走出来。
“孩子保住了,大人,抱歉,我们尽力了——”
后面还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