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的毛病就是好酒，好在没耽误过大事。
“不过，少爷今天是在的。”小学徒歪着脑袋想了想。
“哥哥居然在？”那就再好不过了，她暗暗欣喜。沈瑄常常在外应酬，待在商行的时间其实不多。
她径直去了司房，正厅里气氛清寂安和，三个簿记正在伏案做事，见小姐来了，纷纷起身相迎。
沈宁欢示意不必，又问：“哥哥在哪儿？”
“刚刚有位客人，二少爷去前厅接应了。”其中穿灰蓝衣裳的簿记搁下毛笔，绕过书案走上前，“小姐若有急事的话，若不让我去知会他？”
“不必。”沈宁欢沉吟片刻，“等哥哥回了，告诉他我在库房。”
“三小姐想找什么吗？”他见沈宁欢今日轻装简行而回，还无缘无故说要去库房，难免疑惑，但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二话不说，默不作声去取了钥匙，交到她手里。
“有劳了。”沈宁欢笑着，接过这串沉甸甸的钥匙。
第60章
她直接从偏门出, 沿着小路往后院走。大院正中是摆放样品的竹馆, 四面通透, 里边悬了些色泽光鲜纹饰丰富的布匹，沿墙壁的竹架上陈列了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颜料, 远远望着浩瀚如烟，颇为壮丽。沈家的库房在竹馆后方，共三座，两侧的库房放着商行平日所需的器物，文房用具等，中间一座则是存放各类文书账簿。
她在正中的库房驻足，兰鸢会意，上前拿钥匙开了门。
厚重的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 一线光透进昏暗的内室，照亮一排排整齐坐落的书架。木架上的书卷码得整整齐齐，严丝合缝, 从外表看起来无任何区别。置身于这样的书海中, 换个人难免傻眼, 沈宁欢却只是拿手指随意点了点，便轻车熟路锁定了位置。
她来到第八行书架前, 抽出了与隆商合往来的历年账册, 专门挑出了“雪练”这一个名目。
织雪绡所用的天蚕丝极其名贵也极其脆弱，普通的染料不仅染不出效果, 还会伤其本身的质感。从前，云家都是采买沈家的染料, 自从因为退婚一事闹翻后，他们便转而投向隆商合。
殊不知，这种染料工艺流程复杂，要求严苛，小作坊生产不来，因为用途单一销量不大，规模大些的作坊也不愿做。隆商合也好，其他也好，但凡市面上的出处来源，几乎都是沈家。
沈宁欢查阅去年年初至目前，与隆商合的销量。
雪练只占了十石不到。
她看着那个贫瘠的数字，眼中掠过一丝阴霾。能做织雪绡的商家一只手也数的过来，云家占了几成她自然心里有数。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量，可见——
门外依稀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很轻，又像铜漏一样规律而沉稳。
沈宁欢隐隐觉得自己发现了骇人秘密，听见这幽幽脚步声，背后倏地起了一阵凉气。
“宁欢？”
沈瑄看她手不自觉抖了下，脸色也不大好看，三步并两步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
“生病了吗？”
“没，没。”沈宁欢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回来，冲他难堪地笑了笑，“好像让哥哥误会了……”
沈瑄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账册上，“怎么忽地想起看隆商合的帐？”
沈宁欢收敛笑意，默然许久，将胡秋盈所说一事娓娓道出。她盯着有些泛黄磨损的账页，微微凝住了目光，低低道：“云家向来是微利走量，每次至少达千匹才会出货，织雪绡特别，给它折半算好了。咱们出给隆商合的雪练，就打其中五成都是云家采买的，也不够出一次货的量。事实上，这还是最最保守的估计，我估摸他们根本没做织雪绡。”
沈宁欢目光灼灼望向越发沉默的沈瑄：“也就是说，他们并未做织雪绡，却打着它的名义在不停地出货，为什么？”
“妹妹觉得呢？”沈瑄只是淡淡笑了笑。白蒙蒙的日光透过窗槛落在地面上，越接近他越是黯淡，那双眸子幽静如深水，并无多少意外的神情。
她向大门处再三张望，门口堪堪露出的空地上没有人，角落放着扫帚和木桶，应是来往打扫的人暂时留在这里的。兰鸢会意，默然去关好了门。
库房陷入深寂又广袤的黑暗中，苍白而微弱的光从四个面的直棂窗透进，在半空静静交错，细小的灰尘在光芒中缓缓漂浮。
沈宁欢敛目，默不作声托起沈瑄的手，飞速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