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她开始抛下华服和闺阁中的女儿闲趣,去学着看书、学画、看账本,做生意。京城的当铺在跌跌撞撞中开到第三家,“月丰”这个招牌渐渐有了名气,只是谁也不知道,它的幕后老板竟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
最重要的是,她还结识了一位少年,虽然他总是喜怒无常,有时摆出一副阴沉沉的面孔,如同一个历尽千疮的老者;有时又显得高深而嘲讽,只歪靠在榻上听她说话,偶尔懒懒应上一句,却又不许她离开;只在极少的时候,他眼里会流露出一种晨星般的光亮,这时他才真正像个年方弱冠的少年,聪慧,博学,谈笑时便能挥斥方遒。
渐渐的,安岚也真的拿他当成哥哥来尊重和仰慕,她喜欢听这位三皇子说话,连刻薄都刻薄的别有趣味,更别说他心情好时,便会指点她在生意上的迷津,每每都令她受益匪浅。
不过只有一样令她总也适应不了,这三皇子实在是太怕冷了。比如现在,明明已经到了初春,他书房里还是烧着暖暖的炭火,安岚只穿了薄薄的绸衫加蜜合色缎褙子,鼻尖还是沁出层层香汗。
她把窄袖又往上折了一道,露出截皓白的手腕,搅动着砚台里调好的松墨。那一抹白太过晃眼,引得李儋元投去淡淡一瞥,缘着葱白似的手指往上,落在那片柔软的、游动的清嫩,停了一瞬,然后立即收回。这小姑娘长到十四岁,竟是如牡丹吐了蕊,开得浓烈又娇艳。
“阿元哥哥,墨都调好了。”安岚用手背蹭了下额上的薄汗,仰头对他笑着一脸邀功。
李儋元毫无来由地轻咳一声,然后专心垂下眸子,挥起软毫在素绢纸上作画。他气力不够,所以只偶尔画画工笔,这次画的是一副贵妃扑蝶图,画中女子梳着随云髻,一把圆扇半掩着唇鼻,只露出一双秋水般澈然的双眸,一只凤蝶停在扇面之上,翅膀上的花纹栩栩而生,仿佛在她被遮住的脸上开出朵花来。
安岚看的入迷,只觉得那美人画得生动无比,可惜只露了半张脸,令人想扒开扇子,看看她究竟生得怎样**的唇鼻。她轻轻叹了口气,托着腮惋惜道:“这么美的人儿,可惜只画了一半。”
李儋元抬起下巴道:“凡是至美之物,总得加上些瑕疵,若是过圆过满,美得太实也太俗,总缺了些能久埋人心的生动。”
安岚觉得这话极有哲理,几乎可以延伸到做事做人之理,可那人一副倨傲神色又忍不住想和他抬杠,眼珠转了转,脸朝他贴近笑道:“那阿元哥哥觉得我美不美。”
李儋元一愣,盯着那张璨若春花的笑脸,用笔杆轻敲了下她的发顶道:“美倒是美,小姑娘太过自恋。”
安岚有心和他打趣,故意摸着脸道:“那可惨了,我每日对着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这张脸怎么看也挑不出瑕疵,看来,我纵然美也是美得太俗太实,入不了阿元哥哥的眼。”
谁知李儋元突然往前倾身,死死盯住她的脸,盯得安岚就快要脸红时,才眯眼笑道:“那可不一定。”然后他故意用笔尖在她眉下轻轻一点道:“如果这处没这小痣,才算是完美。”
安岚瞬间变了脸,她这两年眼界虽宽,但到底也断不了爱美天性,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对自己的容貌都绝对自信,只除了一点:她眉下藏了颗极淡的小痣,不细看难以发觉,可自小就是她一块心病,平日上眉粉都刻意掩饰,这时被他毫不留情地点出来,顿时又羞又恼,脸颊涨得通红,转个身打死也不想再面对他。
李儋元没想到她真生气了,只觉得这小姑娘心性比他的皇帝老子还难测,刚才明明是她抱怨自己没有瑕疵,美得不够动人,这下被他点出瑕疵,倒生出这么大的气来,无论他怎么叫,不仅不回话,连看都不愿看他。
他实在无奈,干脆装作气急攻心弯腰猛咳起来,安岚撑了一刻终是不忍,攥着衣袖不情不愿地转身对着他嘟囔:“你没事吧?”
李儋元撑着桌沿,边咳边在桌案上摸着帕子,看起来羸弱又无助,安岚越发紧张起来,连忙掏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再靠过去替他背后顺气道:“是不是很难受,要喝药吗?”
李儋元见她终于靠过来,扶着胸口轻喘了会儿,才抬眸道:“你气什么。其实瑕疵,也未必不能变成点睛之笔。”
安岚瞪大了眼不知他所谓何意,然后见他又握着软毫,鼻尖直直对着她的脸,吓得正要往后退,就听见他柔柔喝了声:“别动。”
这声音沙哑中带着少见的温柔,安岚听得心中一动,僵着身体任他在刚才的墨点上添枝加彩,少年漂亮的五官专注地盯在她眼皮上,软软的笔尖扫得眉下又痒又凉,安岚的脸一阵阵烧热起来,一口气眼看要憋不住时,李儋元终于收了笔,得意笑道:“你自己去看。”
安岚连忙找了铜镜来看,只见自己眉下由那颗小痣生根蔓叶,被画出朵楚楚的茶花来。他故意不用浓色,只由得那朵小花浅浅淡淡地绕在眉下,却令整张脸添上若有若无的妖娆,与她自身的气质也丝毫不冲撞,仿佛天生就该呆在那里。
安岚越看越喜欢,这可比那些死板的花钿要美得多,欢喜地把铜镜抱在胸口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