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战国中期,舞蹈的动作在孟寒心看来还颇有几分古拙,但是轻纱翻飞间若隐若现的柔夷,还有美人媚态丛生的娇笑,却让人的心不由酥到了骨子里。但是,大场面见惯了,这种姿色只当是寻常,因而席上各人或是侃侃而谈,或是举杯寒暄,全然未把演出当回事。
跳了三支舞后,舞姬们含笑而退,乐声转而铿锵了起来,钟鼓齐鸣古意森森,而这时,一位身着玄袍的少年突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大厅正中,含笑揖了揖算是行礼。此举太过惹眼,也不知这少年想出什么风头,大殿登时便安静了下来。
“尸佼不才,愿奉上一支剑舞,为岳大将军凯旋助兴。”众目睽睽之下,少年笑得清雅而温柔,轻轻一抬手,拔出了腰间佩戴的木剑。木剑无锋,并无伤害力,献上一舞也无妨,看着少年眼底的笑意,秦孝公微微颔首,算是允了。
伴随着铮铮乐声,尸佼挥剑起舞,动作翩跶而轻灵,像是一只灵巧的仙鹤正展翅翱翔。乐声渐渐紧凑了起来,尸佼也随之加快了舞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席上的各人,将每一个来宾的神情与容貌尽收眼底,暗暗默记了下来。
婉若游龙,翩若惊鸿,广袖翻飞。少年神情冷肃,眸光却似鹰一般的锐利,倒显得有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世故老成。而这时,一阵风吹来,掀起孟寒心面上白纱的一角,露出半张绝色的容颜,尸佼乍一瞥见,惊得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待到回过神来,尸佼将那个踉跄掩饰成一个华丽的挥剑转身倒刺,抬眸向公孙鞅递了一个眼神,顺着尸佼的视线,公孙鞅也看了过来,微微错愕。虽是周身被白纱遮挡住,但公孙鞅凭借那些细小动作,还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原来竟是在这宫里,难怪,这几日跑了好几趟杜府都未寻着她只是,如今她出现在这宫里,到底又是以何种身份自居?看她身边孟寒离的一脸乖顺,公孙鞅更能确定那白纱女孩正是孟寒心无疑!不知不觉间,公孙鞅轻轻皱起了眉头。
乐声渐渐淡去,尸佼收势而立,在灼灼目光下依旧面不改色,只额前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其实,舞剑乃是一个幌子,而他不但达到了真正的目的,而且还意外地发现了孟寒心孟姑娘的身影,也算是一箭双雕的好运气了。
剑舞结束,尸佼退到了公孙鞅的身边,偷偷地耳语着些什么,而公孙鞅则耐心的听着适时颔首,嘴角一弯笑得端雅清绝。初来秦国,他对于秦国的具体官员结构还不甚了解,早听说尸佼兄心细如发,故而托请他献舞一探,而代价则是一匣子上好的西湖龙井。
尸佼与公孙鞅一般嗜茶如命,彼此又是故交好友,因而很轻巧便答应了公孙兄的请求。只是,公孙鞅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尸佼的剑舞竟是如此精湛,就连那宫中的舞师,却也差他几分,此番着实也算是没有被埋没了。
宴会还在继续,但公孙鞅却已无心宴饮,抬眸一看,但见孟寒心与孟寒离谈笑风生,而她们面前的红木小几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尸佼见公孙鞅如此反应也未介意,轻轻拾起酒樽,自斟自酌。
“好酒!”尸佼面色微醺,轻轻揽住了公孙鞅的脖颈,动作似有几分暧昧,公孙鞅只当他是醉了,轻轻将他扶住靠在廊柱之侧,尸佼很快便沉沉睡去了,哈喇子流了一身,方才的风雅清傲之态全无,公孙鞅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浅抿一口葡萄美酒,再度抬眸时,公孙鞅却发现孟寒心已然离席,只留下孟寒离独自对着一桌子的美食大快朵颐。
困惑之际,乐声突然黯淡了下来,大殿门口,但见一位身着暗红色缠枝纹遍地金撒花长裙,头戴赤金珠花钗环的女孩抱琴而入,定睛一看,抱琴的少女竟是孟寒心。此番,孟寒心乃是盛装,两腮红晕浅生,唇红齿白巧笑倩兮,一头乌发更衬得她肤色莹白如玉。
怀抱古琴,孟寒心微微屈膝福了福,整个人似是笼着一层金光般明艳而闪耀,陌上人如玉,惊艳了众人。
轻轻在蒲团上落了座,琴则横置于小几之上,轻轻一个拨弦,清脆悦耳的琴音发着颤回荡在殿宇之中。献上的,乃是一曲自己熟悉的扬州月,乐声清微湛远,时断时续韵味悠长。
孟寒心本就擅琴,再加上大殿回音效果极好,自己又是一身盛装绝色动人,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难忘美感。而从她一出场,公孙鞅便被乐声吸引了去,此番,他还是第一次听她抚琴,心中不由五味陈杂。
不知不觉到了曲终,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来,一双小眼睛色迷迷地转个不停。
“岳将军,你有何事禀奏?”秦孝公难得心情好,笑得满面春风。
“末将不才,想向君上讨要这个琴姬!”岳将军显然是喝醉了,满脸的横肉泛着油灿灿的红光,眼圈也是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这”秦孝公有些为难,又看了眼太子嬴驷,迟疑地开了口,“将军若是想要绫罗绸缎,自可请赏,但这个抚琴的女子,却也万万”
“臣请奏!”一位白胡子老儒适时站了起来,生生打断了秦孝公的话,“岳将军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几度三番地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想要的却不过一介乐姬,君上还是就此赏了吧。”一番语气,抑扬顿挫坚定而温和,教人挑不出错处。
“你”嬴驷再也坐不住了,伸手指向老儒的鼻尖,身子微微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