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杜玉清向母亲禀报了委托华服绸缎庄请绣娘师傅的事,杜三夫人有些犹豫,说:“我们既已经请了知府夫人帮忙,这样做不好吧,被她知道还觉得我们不信任她,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就不好办了。”
杜玉清说:“我们也不是就这样定下来,不过是多方挑选择优录用。明天先考量一下顾娘子的技艺,如何觉得好,就暂时留下她。如何以后林夫人介绍的人来了,好的我们自然留下,如果不如顾娘子,我们就找一个其它理由给打发了,然后给林夫人送上厚礼表示歉意,只要脸面上过得去,我想林夫人应该会理解的。这总比我们只是干等着耽误功夫吧。”
杜三夫人想了想,拜托林夫人此事已经月余,到现在还没一点音讯,的确太耽误时间,也就答应了。
回到房间,杜玉清的凳子还没有坐热,采苓便来禀报范斯远前来拜访,杜玉清有些困惑,每天上午他们都会在先生的书房碰上面,会有什么急事非要今天见面说不成?真是的!尽管她了解范斯远的性格猜测此时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到底不好意思回绝,只得又换了衣服去会客的厅堂。
一进门,范斯远正背对着她在看着墙上的画,那是一幅不过两个平尺的没有署名的《小庭戏婴图》。画家在作品上署名是本朝才开始的习俗,在本朝之前,除非是宫廷画家的作品,或者著名画作被皇家,或名家收藏,画作上有提拔或者笔记上有记录,成为传承有序的名作。很多优秀作品因为没有署名都泯没于历史和社会之中。名实未必相符,但没有名气的画家及其作品要想出头就难上加难,除非遇到能够慧眼识珠的伯乐。
如这幅戏婴图,三四个稚童正在庭院里嬉戏玩耍,庭院有怪石翠竹,儿童稚拙可爱,画面简洁生动。一派和乐景象。虽然是无名氏的作品,却画法细腻,情趣盎然,加之娟布的色泽和高超的技艺,范斯远断定这应该是宋朝的老画。这是杜渊之的收藏,还是杜玉清的私物?如果是后者那可得对杜玉清的眼光要重新认识了。
听到脚步声,范斯远转过身来,未开口已经有三分得意的笑容,“今儿在书肆上看到一幅好东西,想着妹妹也许会喜欢,就买了来给妹妹赏玩。”说罢迫不及待地在桌子上展开了手中的卷轴,随着范斯远推动画卷的徐徐展开,杜玉清的眼睛就移不开了。这是一幅梅花图的册页,构图简单,不过两三枝细秀挺拔的枝干,十几多洁白娇美的花朵,然枝干俊逸,花朵俏媚,梅花以双勾填色法,花瓣层层施以白粉,使得梅花更显得冰清玉洁,在清寒幽冷的蓝色背景下有一种祥和宁静和悠远的精神。
杜玉清顿时爱不释手。她从云栖寺回来后画了许多的梅花图,但没有一件让她满意。总觉得差点什么,没有把梅花那种俊逸和高洁充分表现出来,看到这幅画恍如醍醐灌顶一般,原来自己欠缺的是在画面的构图和梅花的渲染上,她细细地揣摩,完全忘了招呼范斯远。
范斯远丝毫没有介意,相反,看着杜玉清由衷欢喜的笑容,他心里乐开花了,止不住的笑意从嘴
角冒了上来。没有比送礼送到在意的人的心坎上更让人欣慰的事了。
范斯远今天在诗会上坐了没有多一会儿就找个借口告辞出来,去了林真议介绍的著名的书画店,他的眼睛往墙上的书画上扫视了一遍,果然十分失望,正如林真议所说,那里没有一张他看得上的东
西,都是一些媚俗之作。
林真议的厡话是:“凭着我们范公子的眼光,自然看不上那些行画,那都是骗那些有钱的商贾充门面的东西,你就直接和掌柜说要看他店里最好的收藏,他们自然会带你到他们的雅室,至于有没有找到你的心头好,那得看你的机缘了。到时有什么问题报我的名号,家父是那里的常客,他们不敢怠
慢喽。”
范斯远打断了身边伙计喋喋不休的介绍,直接要看他们的店里最好的收藏,伙计一听,知道来了个内行,不敢做主,跑去请来了大掌柜。大掌柜快步从后面进来,看见范斯远缚手而立,右手悠然地玩转着一只象牙柄的折扇,一看就知道是位气质不凡的fēng_liú公子。但见识过太多徒有其表的所谓高门望族子弟的大掌柜,还是堆起笑容试探了问了几句,就知道范斯远非寻常人物,张开就想要南宋四大
家类的作品,知道真是遇上识货的世家公子了,连忙把他请进雅室。
南宋四大家是指李唐、刘松年、马远、夏圭这四位宋朝南渡到杭州后的宫廷画家。他们来到江南,画风受江南山水和人文环境的影响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对后来的宫廷画和浙派的绘画都有很大的影响。近水楼台的关系杭州府学四大家的风气浓厚,其中当然不乏精品。宫廷的东西当然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即使偶有流落民间也都是在世族或名家手中,除非知己间赏玩,否则概秘不示人。但民间临摹的精品却能偶有捡漏,范斯远说四大家类就是这个意思。
雅室不像门口店里画作挂得满墙都是,而是布置成像文人书房的样子,陈列着笔墨纸砚、书籍、香炉、古琴,墙上也不过是一副字和一大一小两幅画,大画是当朝名家的一幅山水,但范斯远进门一眼瞧中的是尺余的小画,就是这幅《寒梅图》,他看过杜玉清的画稿,知道她偏爱马麟《层叠冰绡图》
那种布局精妙,意境深邃清远的风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