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戈壁更加燥热了。太阳烘烤着沙子兹兹作响,寥寥几枝怪柳斜曳在沙堆上,偶尔一阵风吹来,却更觉烦闷了。
倏尔,“沙沙”的声音从远处袭来,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随之扑倒在沙地上。胸口剧烈地喘着粗气,一身破烂的西装披在身上,脸上满是尘土,狼狈不堪,小腿上一道伤口还汩汩地躺着血,此刻无论是谁,恐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平时顾盼神飞的许三少联系在一起了。
“我的好弟弟,你怎么不跑了。”
一张有几分相似的脸从沙丘的那头露了出来,只是比起地上的人要成熟许多。
来人慢慢的靠近,环顾四周,然后道:“你在等什么?唔,是你那个叫雄飞的小朋友,还是咱家老头子?”
许维鸿凝视着眼前的这张脸,还是那样的忠厚老实人面孔,一如那个记忆中的好大哥,思绪不由有些飘飞。
许维铭自顾自的说道:“说实话,你暗中藏得这一手出乎我意料,那个叫什么雄飞的小朋友还有点意思,可惜啊,我手下这几个手有点糙,没收住。”说完还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确似一位“悲悯”的人呐。
许维鸿眼神有些空洞,仿佛没有听见他自言自语了半天,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噢,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可能要从老头子有意培养你开始了。老实说,你玩你的艺术,我做我的生意,咱们毫不相干,甚至我可以把你当做一个亲弟弟来看待,可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或许该我问你一句为什么。老二是个废物,整天就知道玩女人,至于你,呵!你一死,你觉得老头子会对我这个唯一可以继承他产业的儿子如何?所以你应该记住不是自己的东西就别多想,因为想来想去只会要了你的命。不过我这或许是废话,因为死人是不用想那么多的。”
许维鸿茫然地点点头,道:“我懂了。”
他的好大哥怔怔地看了他半天,突然很激愤地道:“你他妈懂个屁,你自诩聪敏与人,可说道底你也就是一条狗,狗只能吃shi,而狼才能吃肉,所以今天死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许维鸿望着他涨红的双眼,有些颤动的手指快要顶到他鼻子上了,手指前端的纹路都看的一清二楚,抬眼看去,已经将近傍晚,夕阳快要落下去了,血红一片的天色与戈壁,还有眼前的人。刹那间他有些释然了,放松了身体,平躺在沙地上,闭上眼,脑海里一片空明。
恍惚间有个声音在说:“就这样吧。”
“砰”地一声,在寂静的戈壁里分外刺耳,但戈壁是无垠的,就像天空,他那么大,小小的声响如何能够撼动这无限的寂寥,回处无声。
许维鸿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做一场从来没有的好梦,美梦。到处是柔软,是芳香,是微笑与幸福,还有歌声,就像小时候母亲经常在阳台上抱着自己唱歌,那是什么歌呢?哦,对了,应该是这样:“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梦境突变,他回到了自己十五岁的那个秋天,母亲躺在病床上,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罢。外面风渐冷,秋叶纷飞,母亲苍白的面容,枯瘦的手掌,就那样带着遗憾离世了。他是那样的悲伤,但他哭不出来,没有声音,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有不断抽动着的身躯和狰狞的面孔能显示出他主人心情的愤懑。不知是什么,把它堵住了,一切都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跃动,却似有一座囚牢,始终无法跳出。就在他再一次地跃起,飞扑向那囚牢,就像他之前无数次那样,他出来了,很随意也很突然。
他摸到的每一寸土地,呼吸到的每一丝空气,他的感官所触到的,都是那样的真实。这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这是实实在在的人间,他能感觉的到,这是新生。
他站了起来,看着四周,石桥,绿水,垂柳,少女,还有梆梆的捣衣声,这确实是新生。啊,没有错,连身上的伤口也莫名得好了,弹孔也消失不见。那么,既然是新生,就该有一个好的开始,换一个名字罢,他这样想到:“母亲姓容,我今后也姓容,既然老天给我留一命,我便叫容生吧。容生,容生,但愿能容我一生。”他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捣衣的少女发呆,却不想这副样子让少女羞赧不已。衣服还未洗尽,便匆匆端起木盆跑开了,只是少女耳边的红花开的艳美,却无人欣赏,真是一件憾事。
回过神来的容生看着眼前这高大的城墙也不禁蔚为感慨,如此雄壮,恢弘,上面两个硕大的楷体字“长安”,这便是汉唐雄风吗?可是记忆中西安的城墙并不是这个样子。怀着疑惑的心境走入这座雄城,入目便是一片繁华所在,舞榭歌台,琅琊宫阙,十里长街人群熙攘,间或有贵族的马车驶过,这般古风扑来,这是来到古代了吗?
行路有些累了,便渡到一家酒楼前,上书“明月楼”,暗忖此名俗不可耐,却也迈脚进去。
却不想,立马来一个贼眉鼠眼,歪嘴钩鼻,佝偻着背,一说话满口黄牙的半小老头把他给拦住了。
“哪里来的乞儿,别处去,看看这是你来的地儿吗?”
容生一时有些发怔,想他许三少什么时候被人挡在过门外,真是不可饶恕。低头看看自己这身破西装,还有腿脚上的血迹,想来脸上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时恍然,确实像个乞儿。这种身份的转换一时让他有些恍惚,穿越时空的印记这一刻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