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做好了安排。大约做皇帝的都是这个样子吧,天下至人,何曾有过交流、从来只有垂怜……
陈衍傻傻开口:“可我不想要抱着回忆过啊……”
林淡秾语气淡下来,有些厌倦了自己的激动:“但你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吗?我从来不是……对了,上辈子是怎么样的?”
她真是又厌烦又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等问完了问题又有些自伤,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必然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人人轮排,她最终忧郁至死或者被宫斗死,皇帝在她死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最后转世重生……
陈衍回忆了一下,大致描述了一下过程:“……额,我们遇到,然后我就封了你做贵妃……”
林淡秾几乎呆住,不可置信:“……贵、贵妃?”
陈衍确认道:“是的,贵妃。”
林淡秾:“……”一想到自己做过贵妃都有点没脾气了,我怎么这么厉害?
不过,那又怎么样?
“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你的爱情,回忆便已经足够美丽了,又何须我再来狗尾续貂呢?”她道。
陈衍迷茫又语拙,片刻之后才开口道:“可是……我爱你,你也爱我啊……”
林淡秾无奈苦笑,转身就走。
陈衍陷在记忆里:“你死时,说过的……我们是……”
甘露殿里,
林淡秾终于油尽灯枯,躺在陈衍怀里浑身发疼,只能咬牙坚忍。她伸出手却又脱力,陈衍握住让她贴着自己的脸:“……秾秾,你吃药好不好?”
林淡秾浑身湿透,已分不清是泪还是汗,隔着水雾望他:“不,我想再多留一会儿,多看你几眼……”
陈衍握紧她的手:“不能……不疼吗?”
既然死亡必将伴随着离别的痛苦,又何必要再加诸在身体之上。
林淡秾浑身发疼,眼前发黑,她努力平复呼吸,软软倒下:“很快……就好了……”
陈衍替她整理鬓发,抹去汗珠,双手微颤。
是的,很快就好了;很快,她就要死了……
自此无知无觉,无痛无爱!
林淡秾道:“衍郎,你知道吗?”
陈衍抵着她的额头,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气音:“恩?”
林淡秾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绽出个笑来:“你知道吗?你是我在此世,寻到的安慰、与归属。我知道我们都是的,第一眼就知道。我……”她探手想去摸陈衍的眼,却越来越无力。
陈衍握住她的手,耳朵凑到她唇边,去听那个字。余音袅袅,他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
泪终究滚落下来。
风烛草露,任你人间帝王、万乘之尊,留不住终究留不住……
……
寿春大长公主府,
林淡秾站定,却没有回头,只是说:“谁说一定要是你?”
第19章
“林贵妃坐龙榻,睡龙床,独霸天子,余者饮恨。”
——余者是谁?
——啊,余者就是余者呗……
皇帝这一家子的事情从来是,但有些风吹草动,便能将内城外城传了个遍。即便不能明着讨论,也得暗地里议论一下。但风言风语可管不了那么多,明里暗里都得吹过,这才能心满意足。街道里坊,便连孩提都知道本朝皇帝有了个新宠妃。
而皇城里边,这风吹得便愈加泛滥了。然真到了人面前,却没有人会说道一句。自林淡秾入了甘露殿,皇帝便再没有进过后宫,形同虚设。而这些被虚设的后妃自然都不怎么高兴,六宫里伺候的奴婢都夹紧了尾巴做人。话不多少耳不多听,只当自己是个木偶。
但谁都知道,这群“木偶”,知道的最多了。他们嘴上虽不说,心里却门儿清。
六宫的主位每一位都坐的稳稳的,仿佛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似乎,皇帝爱宠谁就宠谁?爱在哪里就在哪里?她们心如止水。
但所有人心里都知道,这,怎么可能?
“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呀……”一人说道。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谁先出手,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不知道。但很快,这些就都会知道了。就像烈日暴晒之下,江河渐渐枯竭,终究会显出干涸的河床,土崩地裂。
在平常不过的一个早上,文安姑姑从掖庭又带回了一个女人,姓孙,采女之位。
孙采女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眼神四处乱飘,她太紧张了。
高位的妃嫔都在,皇后坐在最上面,喝一口茶:“把人带到这里做什么?”
文安姑姑代答:“孙采女,想求见贵妃。”
皇后瞧了孙采女片刻,忽然发出一声笑:“要见林贵妃,来找我做什么?”
孙采女猛地抬头,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就像嵌了一颗黑珍珠在一汪白盐里。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瞧着皇后,皇后对上她的目光,也看出了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