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想干什么,心里先生了一畏。孙少爷为人识时务知进退,并不心狠手辣,虽有些家底却也不跋扈,即便对待疯子傻子乞儿也从未失态,那一通吼不过是憋的许多怨气,骂完了火气也去了泰半。
怨这龌龊世道,浮厌市井。豺豸畏民,民畏官兵,官兵畏匪,山高皇帝远,遂一匪独大。
正暗自嗟叹,那傻子却嗷嗷叫着冲出了洞,孙少爷存了几分好奇,蹒跚着起来拾了锦衣裹在身上,探头出去,“咦……”一看之下惊异不已,只见那傻子在林子来回奔号,似力大无穷,隐隐有拔山盖世的气魄,树倒桓横之声不绝于耳,系他一掌又一掌劈下所致,真真只有用狂性大发来形容了。
孙少爷冷眼看他东奔西突,也不出声,暗道:瞧他似江湖人士,却落得这般下场,可惜可惜。
天色渐亮,云霞在幽邃后似有若无,玄奥莫测,孙少爷叹了口气,心道:一切随缘,生死有命罢。
辨了辨方向,想走出这野林子。也不知当时是头顶了哪片乌云,慌不择路进了野岭子,手头既无干粮,又无寸铁。孙少爷忍着辘辘饥肠,将锦衣边缘扯作绳带,扎在靴上防蚊虫叮咬,嚼了几片嫩叶,接着把那破败的内衣缠在了身上。
看了眼东山日出云岫,再扫眼那还在发狂的傻子,微摇了摇头,径自走了。
走了半晌都未见到泉水,身上反发起热来,越发干渴。林翳深处一瞥之下深不见底,显然生死攸关,孙少爷勉力打起精神,为平心气,轻轻哼起了曲子。
他声质清越,哼着时极温柔。
不察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待回头时却甚也无,孙少爷只道自己耳鸣,直到那声音再三响起,孙少爷再没耳力也听出来了,是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谁?”厉声喝问道。
一个傻大个委委屈屈地从树后站了出来。
孙少爷一时失笑,柔声哄那傻子,“你可也是困在这里,想跟着我走出去?”
那傻子突而红了眼眶,猛地上来抱住了孙少爷,口里嘟囔着,“……别……别……”好似雏鸟般嗷嗷可怜。
孙少爷本就在发热,还被他抱得死紧,一时气短,眼前一黑,顿时失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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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觉得清爽了许多,歪头一看,身旁不过一尺就是一汪瀑布清泉,傻子抱膝坐在泉边,背对着他不知在做甚。
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那人如惊弓之鸟,立马跳了起来转来面对他。
孙少爷这才看清那傻子,他身长八九尺,面目生得端整粗犷,脸上有伤,裸 露在外的皮肤也不乏饮血虫豸,尤其一双眼睛,内里尽是惊惶惧色,不由放柔了语气,“过来。”
起身帮他束好了布衣腰巾,拈了伏在他肉里的虫豸,捏着他一双大手仔细一看,细细密密扎满了碎屑,都帮他一一挑了出来,末了,认真道,“我不知你姓谁名谁,更不知你为何折辱我,我带着你,但若出了林子,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莫要再见,否则,”孙少爷视线沉了一下,“否则孙某非要讨回个公道了。”
煞气把那傻子逼退了一步,嘴里呜呜直哼。
孙少爷摇了摇头,半解了衣衫,撕了块衣料沾水去擦拭身体。股间有伤,手指探摸去,仍是一团肿突,手指一摁进去湿黏黏的,好不恶心。
孙少爷瞪向那傻呆呆站在一旁的傻子,恨恨想起刘瞎子的话,只有自认倒楣。
这一路自不必提,林荫深处虎狼微啸,枝头藤蔓蛇虫声嘶,傻子不会觅食,肚腹内咕咕乱叫也不知作声,渴了不管水质如何伏在水边就是一顿牛饮,性情急躁骨蕴狂性,种种偏颇,孙少爷见之则耳提面命地矫正。
孙少爷擦了擦野果递与他,“也不知带你出去是好是坏,”转念一想,自嘲般笑了笑,“还不知道出不出的去呢。”自古路遇鬼打墙,困死于山林野岭的实属不少。
他一笑,那傻子就直勾勾盯着他,孙少爷心里还存着芥蒂,对他自然多一分防心,警道,“怎地还不吃?”
傻子嘿嘿笑了起来,全无狂性大发时的戾气,孙少爷陡然想起了福全客栈门扉上描画的憨傻娃娃,也是这般咧着嘴笑。
傻子终于记起手里还有个能吃的,嘎巴一口咬下一大块果肉。
两人正休息着,一咻破空声迎面而来,傻子本能似地摁下了孙少爷的头,啪一声,天上掉下了一只鸿雁,
一只毛光水滑的黑狗不作声不作气地钻了出来,蓦地蹲在了雁子旁边,一双水漾漾的眼睛只扫了两人一眼,呼哧呼哧地吐舌头。须臾,一个三四十来岁的汉子也钻了出来,一看见有人,仿若被吓了一跳。
孙少爷笑,“敝姓孙,是镇上的生意人,敢问大哥往哪里出这林子?”
那人打量了他们一下,也笑,“这是生了什么变故,让两位滞在了牯岭子,这鬼岭也就只有我能来去自如,呵,我带两位出去。”
“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