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拧了巾帕伺候范炎霸洗漱。
「恭喜郡王寻回小世子,若是老将军和老夫人知道了,也一定非常欢喜!」
「可是……孩儿他娘仍然不肯随我回潘阳,也不让消翳认祖归宗……想来,是把我恨透了!」范炎霸将巾帕摔回盆里,也不脱衣服直接无力地倒在床上。
「郡王莫要气馁,小的倒觉得现在不失为一个机会……」范泽在一旁耐心安抚,「俗话说,烈女怕缠郎,何况郡王和柳公子还有个孩子……这血缘可是扯不断的缘分!老将军虽然不许您强迫柳公子,但若是知道柳公子已经生下了范家的根苗,肯定也是期望你们俩人能尽快和好的,何况今日里看着柳大娘也有松口,这都是好事啊!」
「也许吧……也许睡一觉,柳儿就想通了……也许睡一觉,我也想通了……」虽说亲子失而复得的狂喜让范炎霸兴奋,可这也同时证明,只要能离开自己,柳沐雨不惜撒下弥天大谎,宁可一个人承受生子之痛,育子之累,也不愿给自己留下哪怕一丁点接近他的机会……
这么恨我么?
这么不可原谅?
疲累席卷了范炎霸,他只觉得自己飘忽着进入仙境,周围的景色亦幻亦真,他模模糊糊地回到了潘阳郡王府,昔日光华豪雅的王府门口,已经长满了蒿草,匾额也破旧不堪,范炎霸跑进门去,四下寻看。
「娘?爹?」
王府里一个人都没有,从前院找到后院,荷花池里都是惨败的荷叶,主屋里也没有人,桌椅、条案上都积着厚厚的尘土。
范炎霸心中焦躁,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郡王府里四处寻找……
「人呢?来人啊!」
眼前出现一个小院的院门,那样熟悉……范炎霸回想起来,当年柳沐雨就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他走后,自己在这里闭门不出,终日消沉颓唐,直到父亲应允自己去寻回柳沐雨,他才好像又活了过来。
推开门,小院内和郡王府的其他地方同样残破,蒿草遍地,已有半人来高。
听得门开的「吱纽」声,小院里传来苍老的呼叫。
「柳儿?柳儿……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头子,满脸皱纹遍布,穿着松垮垮的官服,从里屋拄着拐杖蹒跚而出,范炎霸定睛一看,那人竟与自己有几分相像。老人踉跄着向院门走过来,范炎霸想要和他打招呼询问其他人都去了哪里,可那老人竟然视而不见的从旁穿过,站在门口痴痴远望。
「柳儿……你还是不肯回来吗?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能原谅我?」
柳儿?这位老人也在等一个叫「柳儿」的人?范炎霸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把他惊在当场……
这老人……难道就是年老的自己?!
「啊!」范炎霸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背后的xiè_yī已被冷汗湿透,瞪大眼睛僵硬着身子靠在床头喘粗气,心中还为刚刚的梦境心悸。
难不成那就是自己晚年的下场?
孤苦无依,凄凉终老……
摸摸脸上,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待一口气终于喘匀净了,范炎霸暗自握拳,不论前路多难,一定要将柳沐雨抢回家作伴终老!
之后的几日,柳沐雨尽量避免与范炎霸有任何接触,叮嘱娘和消翳也要尽量远离范炎霸,每日早早起床去箭楼工地忙碌,几乎到深夜也不回关下府。
虽然每日仍会有装着糕点、古籍的漆盒放在柳沐雨居住的西厢书案上,柳沐雨却再也没有打开过。过了三两日,箭楼修建工期愈紧,柳沐雨倒也把防着范炎霸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两边箭楼的地基都基本挖好,原本构想地基挖好后,便就近伐木,以百年巨木为主配合土石固底,但西南郡常年高温湿热,挖好的地基内,总会不停渗水,这样终日渗水,时间一长木桩便会被水侵泡腐朽,过不了三五年箭楼就得垮塌,柳沐雨等人思量再三,使用木底的计画只能放弃,可到哪里寻找固底的材料,这可难坏了柳沐雨等人!
工期不能拖,日子长了原本从范炎霸那里支取的工钱不够支付不说,每年秋收过后,关外的蛮族匪盗甚至是临近的光寮国士兵,都会冲关企图抢粮,若是箭楼不能尽快建好,平遥关可算是危机重重。
「就用石料吧,石料更坚固,虽然开采时间长,工钱会高一些,但我们去禀报太守,从郡府银库中拨些银两出来,该也是可以的……」于长荣皱眉看着几乎停下来的工程。
「石料?石料从哪里来?怎么运?这箭楼的石料至少需要四千方,从现在采石至少要等到后年才能采完,这银两可不是小数目,太守才不会掏这么一大笔银子!」渠正清有些丧气,有些话说得容易做起来真是难上加难啊!
被渠正清几句话驳回来,于长荣憋着口气:「我西南郡山这么多,随手开采便是了,这里的石头又不难挖,我等练兵时很多兵士能徒手劈下一块山岩,又怎会需要两年时间才能采完?」
一旁的老石工轻咳了一声道:「副军常年专心防务,对这西南郡的石料有所不知……西南郡的山石奇特,石质松软,久泡水中能融化为白汤,老百姓都管这山里的石头叫「灰石」,从不在盖房围圈时使用,所以您看西南郡的民居多以竹木为主,即便是高门大户用的石料,也都是从其他郡县运来的……」
于长荣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呐呐地不再说话。
柳沐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