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么!唉,这大人物的心思咱也闹不机明(清楚)!真是没完没了了!”老赵也懊丧地低了头,闷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两人抽得满屋子烟雾缭绕,一直把手里头的烟都抽没了,守义过去摸摸枕头底下,也没了,看了地上的板凳也不顺眼,一脚踢翻,躺了下来。
老赵挱(挑)挱烟屁股里也没根长的了,又使劲拧了拧,端起茶缸子一口气喝下半缸去,咂咂嘴说:“在这儿踢凳子也没用,明天我再去,一并问问,看你这儿到底咋办。”
守义一听一骨碌坐起来,睁了眼说:“好好问问,是死是活痛快地给上一刀,这等的也是麻球烦死了!”
“行!原说没啥问题进了张家口就让你们迁出去,那边房也号上了。这现在都打成这样儿了,肯定是闹不成了!”老赵站起来也看着地上的板凳碍眼,又踢了一脚,发(踢)地门口了。
“真号上房了?那就搬哇!”守义一听说本来准备迁厂子,更是有点儿急了。
“现在咋搬?那张市这不是乱着呢?你搬过去为挨枪子儿呢?”老赵一连串地发问,把守义也问的哑口无言,半天才吱出一声:“莫法还得在这山仡佬(山沟)里头?”
“没办法就只能还在这儿了,咋办?”老赵没好气地说。
这次板凳又一次成了出气桶,只不过不是被踢了,而是被守义拎出去,三两下劈成了柴禾。
这次军需官老赵出山去当天可没回来,直走了差不多十天才回来。这里守着的工人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每天有一顿白面吃,又欠着饷,怕是早就散摊子了。虽说平时一喊号子也能走起来,但是从根儿上说,到底还是不像正规队伍里的军人纪律严明,平时有活儿干着也不觉得什么,这一下闲下来,人心都浮了。
老赵回来时带了一个人还拉了两头骡子的皮子,守义见他这样,心里更是一阵烦躁,“这下看是出不去了!”可还是招呼人帮着把皮子卸下来,放了库房里头。本来还有些闹嚷嚷的众人见来了外人,瞬间安静警觉起来,连交谈都省了。守义忙把他们在空地上整起队来,平日嘻嘻哈哈的这些人竟站得颇有军姿。
老赵笑着介绍领来的这个中年人:“这是刚从归绥来的刘专员。”
守义见了忙行了军礼道:“报告长官,少尉童守义向您报告!”
“好!辛苦弟兄们了!”刘专员微笑着还了礼,转头问向老赵,“赵军需,这位兄弟怎么有军衔没军职啊?”
“哦,这不一直抗战在这山沟里弄着兵工厂,也不好算。按军衔他这人数加起来比排多,按人数,可这也不是正式上阵打仗,一直就这么着。原说要搬出去扩大厂房规模,多招些人,现在这不也弄不成了。”老赵一边解释,一边领着刘专员先在外头简单参观。
“嗯,都是不计得失,为国出力的好军人!是我民国的光荣啊!”刘专员边听边点头,不忘安抚空地上集合好的工厂众人。
“谢长官!宁做战死鬼,不为亡国奴!”虽然人数不是很多,这齐声喊出的口号也震得周围林子里的鸟尽数扑棱了翅膀飞出来。
“呵呵,好好!都辛苦了!弟兄们先散了吧。”刘专员笑着慰问,可这些从没上过战场的军人却没一人听他的号令解散,还是稍息着站着不动。
守义见这刘专员脸上的笑慢慢冷下来,眼中竟有了一丝寒意,赶紧立正了喊出口令:“立正!解散!”这下队伍才散开,人群中还闪着警惕的眼神。
刘专员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老赵,意味深长地说:“还是你们长官会带兵,这兵工厂的兵都令行禁止啊!”说完自己就往里头走去。
老赵擦擦头上的汗,赶紧笑着赔礼:“都是些粗人,没规矩惯了!您别往心里去!”
守义落在后面,拖拖拉拉地慢慢跟上去,心里说没领过你们一分饷,来这儿耍威风了?又看这情形,想来还得把拆开打包的各种工具在组合起来,一阵丧气和头痛,又想得知归绥的消息,不情愿也还是快步上前介绍。
一番交谈后,他们得知,这归绥城虽然被围住了,可是傅司令并没有采取被动防守的策略,而是采取了“以攻为守”的战术。在十多天内,双方在归绥形成对峙状态。见没办法一下攻下归绥,双方来来回回又在包头僵持住了。
守义得知没有大量伤亡,一颗悬着的心也将就放下了,对着刘专员也有了些真心的笑容,说:“刘长官,您看我们这工厂也停工好些日子了,这往后该咋办?”
老赵听了这话,轻轻皱了皱眉,被守义察觉了,也觉得这话不该问刘专员,可话已出口,也没办法收回了,且看他怎么回答。
刘专员见他俩神色有异,也假作没看见,仿佛是思索了片刻,这才缓慢言道:“论理,这话也不该问我,也不该我说。童老弟,你冒失了!哈哈!”说完他干笑了几声。
不等守义回话,老赵赶紧接口:“他这也是等得烦了,也不看是谁,就胡乱说的。就是受苦人的命,不让干活闲着就毛躁起来。”
“哈哈,赵军需言重啦!既然问我了,我就说说?”刘专员狐狸般看着两人微笑着,“还就这里继续开工吧,地方也隐蔽安全,离得铁路也近,也方便探听各处消息。”
守义心里不满:“我们又不是特务,探听什么消息?又得把我们扔山仡佬了!”嘴上却不好说什么,只是不情愿地点点头。
“真是英雄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