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密林后,李琳惊讶地远观此处,朝中前阵子有过陛下与丞相从往过密的传闻,但一来陛下震怒,二来丞相素清朗,闻传言也无羞愧之色,便很快散了,她以为多半是讹传,不想竟让她看到这一幕。
此处内宫,她本进不来,但因陛下喜蹴鞠,令她组织人手,鞠场又在内苑之中,她就得了出入内宫的手令。今日便是去鞠场看人练得如何,欲待正旦之后,来一场赛事,以作新春之贺。
不料让她撞破天机。
那边谢漪施了一礼,转身而去,皇帝在她身后目送,直到谢漪走远,身影消失,方才起驾离去。
李琳心惊胆战地从密林后出来,走到池畔,方才帝相相对而立处。此处并未留下什么,可李琳几乎能相见陛下拥丞相入怀,是如何柔情蜜意。
她由惊怕转为期待,既然陛下能与丞相相合,为何不能与她?她自觉无丞相才能卓越,但她胜在青春年少,芳华正好,陛下未必不心动。
李琳越想越觉有盼,怀着一颗动荡期盼之心,匆匆而去。
谢漪离开皇帝,方想起,她原是要劝陛下人前收敛的,可不知怎么竟忘了,还纵容她在光天化日下一回回动手轻薄。
谢漪无奈,想着下回,一定要稳重些,不能再由着陛下胡来了。
第94章
因自省太过粘着谢漪,耽误了她的事,刘藻便稍微克制了些,不求每日相见,但每两日必得有一见,且不见的那一日,她总要接着种种由头,送一道手书去,有时诉说思念,有时只说这一日做了什么。
谢漪每道必回,但多是劝她勤于政务,休思其他。
正旦过后七日假,二人两日在殿中厮混,两日外出游玩,去的也是京郊不远之地。但有情人相伴,最好的景致便是眼前人,京郊风光如何,反倒不是要紧了。
短短七日,过得飞快,待到初八开衙奏事,大臣们发觉,陛下似乎无心政事。从前奏疏送入宣室殿,当日必有回音,偶尔耽搁,也绝迟不过第二日。但这一阵子,陛下却是屡屡拖延,大臣觐见禀事,她也称不上上心。
宣室殿的简牍堆了半屋子,接连数日,不见批阅完了往外送的,只有外头不断有奏本往殿中呈送。如此一来,半屋子简牍不过五日便增多到一屋子。
天子怠惰,可非幸事,大臣们观察一月,都不见皇帝改好,有忠贞之士不免大为忧心,相约去寻丞相,丞相有匡正社稷之责,此事还得她去劝。
“年少之人,心性不定,若不及时扳正,由着陛下任性顽劣,恐将贻误社稷。”
谢漪也知一月来皇帝不太对头,她见面时常有规劝,陛下却不能纳谏,依旧我行我素。谢漪心中正有气,但听人诉说陛下顽劣,她顿生不悦,道:“身心有倦,一时怠慢,也是人之常情,诸君便从无懈怠之时?口出夸大之词,有毁谤天子之嫌。”
众臣见她动怒,也不敢多语,只唯唯而已:“丞相所言甚是,下官等也只关心主上,绝无毁谤之意。”
说罢便连忙退去,不再提此事。
谢漪却是越想越气,入宫去见刘藻。
刘藻正双目轻合,手中把玩着一个玉如意,漫不经心地听听李琳念奏疏,乍闻丞相求见,面上便有喜意。
李琳悄悄瞅了一眼,瞥见她眼中的笑意,心下便有些不是滋味。这两日陛下一直都不怎么有精神,连奏疏都不愿看,召她来念给她听,她以为陛下精神困倦,故恹恹不乐,不想丞相来见,她便容光焕发,不见半点萎靡之色。
刘藻忙坐起身,将如意放到一旁,开口宣召。
谢漪入殿,先行大礼。
刘藻喜道:“谢相免礼,快坐。”
谢漪却径直跪下了,伏身长拜,道:“臣今日为谏主上勤政而来。”
她这一跪,殿中氛围都不对了,众宫人敛声屏气,刘藻起身,面上有惶恐。李琳见此,也不好坐着,将手中的竹简放下,敛袖而立。
刘藻早忘了殿中还有一个李琳,她绕过御案,三两步跨到谢漪身前,弯身扶她,口中急道:“有什么话,卿家起身再说,不要跪着。”
谢漪不肯起:“请陛下允臣说完。”
刘藻便显出束手无策之态,扎着手直起身,脸上似乎有些下不来台,讷讷道:“那卿说。”
谢漪便说了:“陛下荒诞一月有余,不阅奏本,不见大臣,专精于蹴鞠取乐,嬉玩笑闹,全无人君之态。臣下忧心社稷,常有劝谏,陛下皆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不纳谏是为无道,嬉戏宫闱乃为昏君之兆,思及汉室宗庙,天下苍生,陛下仍不思悔改吗?”
这番话说得辞气严厉,甚为无礼。刘藻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明显下不来台。谢漪还在地上跪着,仿佛皇帝不说悔改,她便绝不起身。
李琳看得惊怕不已,在角落里站着,一时看谢漪,一时又瞧皇帝,唯恐丞相触怒陛下,遭君王厌弃。帝相不合,非吉兆,朝中恐有动荡。
然担忧同时,又隐隐含盼,倘若陛下当真厌弃了丞相,她兴许就有希望趁虚而入了。
如此摇摆,一时间,她倒比大殿正中的二人更为焦急忐忑。
刘藻见谢漪长跪,不免心疼,她踟蹰半晌,干脆直接将她从地上拖起来,气急败坏道:“别跪了,都听你的。”
她骑射挽弓练出的力气,谢漪哪里是她的对手,还不及挣扎,就被一把拉起来了,又听她的话语,极为敷衍,当下更生气了,冷下面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