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意咧咧嘴,随后又说,“叔跟你说个事——我有个二姨,到年七十三,守寡四十多年了,以前跟我大哥过,现在我哥没了,嫂子带孩子改嫁了,老太太就成了一个人。”
甘卿一顿:“您节哀。”
“去年的事了,生老病死,没什么。”孟天意接着说,“大家伙本来商量着把她接出来,她又不愿意,说自己有家,不上别人家去。老太太虽然还硬朗,但毕竟这么大岁数了。她家是个小两居,她自己住一个屋,还剩一个屋现在空着,我就想找个靠得住的人陪陪她。老太太生活能自理,家务都不用操心,白天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晚上回家给她作个伴就行,有换灯泡之类登高上梯的事,你帮忙支把手,夜里要是万一有个急病,你给她打个120、通知一下亲友。房租是那么个意思就成,就按你现在的来,以后也不涨价。”
甘卿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就说:“我肯定没问题啊,老太太住哪?”
“绒线胡同,”孟天意说,“一百一十号院。”
甘卿先是“哦”了一声,过了几秒才想起了什么,手上失了分寸,揪断了小龙虾的尾巴:“是……那个绒线胡同?”
“你不了解,那边跟以前不一样了,尤其这两年,房价涨得快,好多人都趁高价把房卖了,留在那的老人没剩几个了,”孟老板连忙压低声音说,“再说,就算是老人,也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还信不过你孟叔吗?”
“哪能?”甘卿回过神来,避开孟老板的视线,低头一笑,“就是……不太方便,我知道您是好意。再说我听说那边现在成学区房了,租一个次卧都三千起,这也太占您便宜了。”
“哎,这是什么话?”
甘卿把最后一只小龙虾叼进嘴里,麻利地收拾好了餐具,还顺手擦了桌子:“老太太那边要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您说一声,我随叫随到,反正也没什么事,搬去住就算了。我这边刚交了半年房租,人家不退钱的,现在搬家太亏了。没事我就下班走了!”
孟老板:“杆儿……”
“不好意思。”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这位女士,请问您是这家店的吗?”
甘卿和孟天意一起回头,只见一个民警走到了星之梦门口,圆寸头,一双笑眼,挺白净,长得喜气洋洋的,穿制服也没什么威慑力,属于外地群众一看就想上前问路的那种民警。
但孟老板却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有意无意地用胖墩墩的身体挡了甘卿一下,笑容可掬地问:“这是我侄子的店,他现在不在,您……是有什么事吗?我们有执照,您要看,我给您拿。”
民警的目光跳过他,落在甘卿身上。
孟老板忙说:“哦,这是我们家雇的收银员。外地姑娘,刚来燕宁没几个月,哪都不熟,您有什么事问我就行。”
甘卿没吱声,安静地在墙角站着当摆设,路边摊上被油糊住的灯泡发出黯淡的光,落在她身上,只能看见小半张脸,照得她的肤色像年代久远的白瓷,低眉顺目的。
“别紧张,”民警温和地笑了笑,双手递出自己的证件,“我也是刚调到咱们片区,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孟天意没敢接,赔着笑,目光飞快地证件上扫了一眼,哦,这民警叫于严。
“是这样,今天傍晚,这附近发生了一起敲诈勒索未遂事件,受害者就是在这附近被骗走的,”于严和颜悦色地对甘卿说,“受害者自己说,这家店里的姐姐看见了,还拉了他一把,可惜他没听劝,是这么回事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甘卿抿嘴笑了一下,还是没出声,目光往旁边一偏,像是见了陌生人有点畏缩的样子。
可于严却莫名地觉出了一点违和感,说不上来。
“幸亏有热心群众及时报案,我们才能及时赶到,”于严说,“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是您报的警吗?”
孟老板忙说:“那怎么可能……”
甘卿:“嗯。”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嘴快的孟老板被噎成了一根人棍。
甘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解释说:“现在没什么人用公共电话了,人家一查就知道了。”
“哦,”孟老板尴尬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警察,“我……这……下午客人太多,没注意外面。”
“那几个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他们一般把人骗到后面的小瞎巷里,讹完钱就跑,我以前碰见过,大概知道他们在哪动手。”甘卿轻轻地说,“碰上我就绕路了,怕惹麻烦,没告诉别人。今天这孩子刚从我店里出去,所以我才多了一句嘴。我们不敢沾他们这些人的事。”
于严一愣,这姑娘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得很清,他直觉自己再要追问,可能也问不出什么了。
果然,甘卿开始一问三不知——
“他们是一直在这附近活动吗?”
“不知道。”
“从后巷翻墙跑,一般会跑到哪?”
“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