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为我殉葬?”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又见血夫人的妖瞳正看着自己,似要把自己吸进去一般,咬咬牙,道:“至少我会。”
血夫人笑了。她似乎不在意阮天葵的回答,而是抬起头,指头点向空中,悠悠地道:“你看,这宅子,是前朝皇帝赐封给我的,后来在一场大火里烧掉了。我却还原得如何?一模一样。”
阮天葵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她点过那些高床大柜,屏扇宫灯,雕廊画柱,花衾软枕,一件一件地道来:“这黄花梨霸王枨的燕几,是当初特地要人毫时三年零两个月,细细雕琢出来的,还不曾使用过,宅子便遇了火,只来得及抢出这套。还有这冰裂碎纹的围屏,是仿的,原品是置备下的嫁妆,谁知后来付之一炬了。”
她一一回忆着屋内陈设的来历,从雕花的紫檀大床,到细木琉璃的六角宫灯,无一不有故事。阮天葵还是头一回听她讲这宅子里每一样东西的隐情,坐在榻上竟有种不真实之感。
“过去这宅子是这样子……直到他们以为我死了,很多年以后,它依然是这个样子。”血夫人仰视着天顶,“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很多很多年以前,我以为活着便有时间去寻求自己所要的东西;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亦明白过来,很多东西,不是花上几百年的时间便可以得到的。”
望着她以刻为量度计算而老下去的容颜,阮天葵咬着唇,忍着险些就要掉下的泪水,道:“夫人过虑了。世界上有什么是夫人也得不到的?”
血夫人转向她,缓缓地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像你一般,欢喜过一个人。”
阮天葵乍一听到这话,心仿佛被重重地捶了一下也似。她强颜微笑道:“那人若不是国色天香,便是英姿盖世了。不如此,怎的配得起夫人。”
血夫人摇头道:“不然。她并非倾国倾城,更非文治武功了得。她只是当年我还被叫做高瑶公主时,身边的一个女侍。”她一面回想,手指一面在自己和阮天葵之间,随意地转了几个来回。“我与她的关系,就如我与你如今一样。”
“而后呢?”阮天葵问。
“当年在宫里,围在我身边的人,可比红泥居里的多得多。但我还是不满足;我时常在想,心之一物,到底是什么呢?为何我身边有着如此多的人,依然会感觉自己旁侧空空荡荡的呢?而此时她作为被指令伴我读书的书童,留在了我房里。”
“于是夫人爱她?”阮天葵艰涩地道。
血夫人点点头,闭上眼,似乎是耄耋之人在回忆自己年少意气风发般。
“于是那时我知道了,要令自己不再空空落落,惟有将他人的心之一物,握在自己手里。我们就如此度过了几年快活美好的日子,然最后和亲的诏书下了,我将远嫁,她却不欲离开生她养她之地。我那时也是毫无畏惧,趁着当时又发了政变,与她谋划,一齐偷偷放了把火,把那富丽堂皇的宅子,烧了个干净。”
阮天葵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谁人能没有敢想敢做的时候。”
“但是这场大火却没有熄停的时候。旁人都以为我烧死在了宅子里,其实我与她早逃了出来。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与她度过了几十年的时光。她知道我体质略异于常人,且有修习的法术,于是一直将自己的血度给我。如是,几十年过去,我还是我,作为普通人的她,却慢慢老了,病了,最终死在我与她睡过的床榻上。”
阮天葵忍不住道:“夫人既然如此留恋,何以不将她做成鬼娘,好长相厮守?”
血夫人微微一笑:“那时我仅以她的血养术,惟能不老不死而已,并无多余能力去制作鬼娘。且她在死前对我说,她想要与我一般与凡人不同的可修习法术的奇特体质,如是可不老,不病,不死,常伴我左右。正是如此我才去研习以寄魂之物炮制鬼娘之法,如此亦有了你们。”
“由是说来,倒是该感谢她了。”阮天葵说着,心尖却微微疼痛。
不料血夫人却望着她许久,又道:“然如若你是我,在与这人分别后的某一日,见到了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将如何做?”
阮天葵一愣,道:“自然是……将她做成鬼娘。”
血夫人颔首。她的手轻轻覆上阮天葵的掌面,道:“如此你明白了。我接近她,让她爱上我,然后,圆了之前那人的梦。”
阮天葵看着夫人凝视自己的目光,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试探着问道:“夫人之前不是说我……是自愿做鬼娘的?”
片刻,血夫人点头,道:“是。”
她想,她已不必再多问了。如若是这样的前因,那么她实在无法责怪夫人什么——即使是被她杀,被她取血,被她做成少了一魂一魄的怪胎,她也认。
若与夫人有一世情缘的侍童,真的是她。
“如今我将你们如此多的‘心’留在自己旁侧,当初我以为她不在的时候,如此,我便不会孤单了。”血夫人慢慢卧下,阮天葵为她将一缕白发梳起,别在耳后。
“可孰知……她也已经不再是她……”血夫人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她盯着阮天葵的眼,道:“一个与自己最亲近过的人,忽而变成一个相敬如宾,待你如天神王母的陌生人,如若是你,你该怎样做?”
阮天葵几乎说不出话。她只有在心里道,不,夫人,我没有变。
“我有时……会常常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