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头去,两眼望着帘上绣蝶,喃喃自语:“爱一个人真是辛苦。记得小时候,我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上了,我身子不好,而他喜欢到处跑,夏天游水,冬月玩冰。”
“有次他和我说镜池是玩冰的好去处,但是往里去冰薄,很危险。他很想去玩,于是就偷偷地带上我,我看到一道冰裂在他脚底,但我没有告诉他……就这么一眨眼,他掉下去了,是我把我救了,几乎掉去性命,从此之后他就再也不能离开我……再也不能……”
说罢,承阳得意地大笑,笑到最后却成了凄凉。我终于明白了,她的爱不但深而且狠,为了捆住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
我不能像她这样,成为爱情的疯子。我告诫自己。
承阳止住笑后,长叹一声,吸吸鼻子,继续道:“其实我羡慕你,羡慕你能跑能跳、羡慕你的好气色。我知道皇兄喜欢你,但我不能把他拱手相让,可我也为难呀,就像一把沙子在手里,抓得越紧,沙子从指缝中溜得越快,不小心全都不剩。我终于悟到了,可是……时日不多了。”
我怒了,不由喝斥:“别这样说,你的病定能治好。”
“治不好的,这算是报应吧……”
话落,承阳闭起双眼,像是累了。我轻轻替她擦干眼角泪珠,哄她入睡。
这么一大堆话,我不知她是故意说给我听,还是病得傻了,从而说漏了嘴。我假装没听见,替她埋住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离开承阳宫时,我问宫人:“陛下可曾来过?”宫人回我:“陛下每天都会来,不过坐一会儿就走。”
我懂了,而后说道:“明日我会来探望公主,待她醒了,麻烦告知。”
宫人颔首,面带感激。在这深宫里,没人喜欢承阳,特别是嫔妃们,而刚才我与她化敌为友。
其实也并非是友,只是两个寂寞的魂魄互相依靠,我漫无目的走在廊道下,忽然想去探望楚楚,走了几步想起承阳所说的话,我咬咬牙,不愿去信。
☆、琉璃
去找楚楚时,我恰巧路过邱婕妤的寝宫,自她落胎之后,我俩鲜有见面的时候,大多是她不肯见我。
我心中有个结,不解不快。我走到邱妤婕寝宫前想去探望,宫婢却将我拦住了。
“贤妃娘娘,婕妤抱恙,不能见客,请娘娘回去吧。”
“哦,哪里抱恙?怎么病这么久?让我看看她。”
我使出小伎俩硬闯,宫婢拦我如拦虎。
“贤妃娘娘,您别让奴婢为难。您还是回去吧。”
我不肯,干脆撕破了说:“你家婕妤为何不肯见我?我有做错过什么?”
宫婢面面相觑,不敢说,随后又揖礼道:“娘娘请回吧。”
我拔长脖子暗探,宫里没有邱婕妤的身影,或许她听见我在叫嚣,但就是不愿露面。
曾几何时,在这宫里唯一与我交好的人就是她,为何会闹到如此田地,我与她有何深仇大恨呢?
不得已,我只好走了,脑子里不禁浮现出承阳所说的话,可我依旧不愿相信。
闲庭信步,我无意中来到云水小筑,此处偏僻幽静,有池有亭景色尚可,本想稍作停歇,却见亭中有两位嫔妃。我不由往后退了几步,掩于花叶后,定晴细照,竟是楚楚与德贵妃。
好些日子没见楚楚了,如今她丰腴圆润,满头珠翠贵气逼人,一时半会儿我竟没能认出她来。
德贵妃依旧是精瘦黝黑,她看着楚楚隆起的小腹,十分羡艳道:“楚才人真是有福之人,看来未少得陛下恩宠。”
楚楚垂眸,羞涩道:“德贵妃此话奴婢不敢当,在宫里最有福的当属德贵妃您了,如今您掌管后宫,奴婢定以您马首是瞻,博您欢心。”
话落,德贵妃掩嘴笑了,眉梢间显出得意之色,她道:“本宫以为大封的人都不识抬举呢,没想还有你这般识时务者,怪不得能赢陛下欢心。”
“德贵妃谬赞,奴婢在陛下眼里不过尘埃,怎么比得上贵妃娘娘您。贵妃娘娘,这是我们大封特有的绿松玛瑙项链,经高僧开光,佩之能青春永驻,益寿延年。”
楚楚献给德贵妃的宝物正是我送她的嫁妆,我很喜欢这根长链,上面随便一粒珠子都能卖出好价钱,只因我不舍得将它拆碎,故送于楚楚,望她能珍惜。
我犹如吞下只苍蝇,当即弯腰干呕起来,再抬头看去,楚楚又从怀里掏出紫砂小瓶,殷勤笑道:“这也是我们大封的神药,贵妃娘娘若信奴婢,每日服用两粒,不久之后,您定能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这四个字,她说得格外重,德贵妃心领神会,悄悄地收到袖里。这小瓶我熟得很,为了不怀上慕昭云的孩子,我特地让巫医做的药丸,每次行房前后服下,便可安枕无忧,但每日服用两粒……日子久了定是无法怀胎。
我暗自吃惊,不知楚楚是怎么拿到这药,细细想来,平时我不把她当作外人,起居饮食也由她照顾。去看邱婕妤时,是我命她拿来蜜饯,或许她趁我不注意时,往蜜饯上抹了这药;或许是她……
我心生寒意,不禁毛骨悚然,这不是我认识的楚楚!绝对不是!
我转头仓惶逃走,一路奔回宫中,躲到榻角蜷缩成团。在大封时,楚楚就在我身边了,虽说我与她相处不过三年余,但她一直乖巧听话,稍有犯错,便吓得瑟瑟发抖,之后再也不敢逾越半步。
这么胆小的楚楚为何会成这样,是不是来到卞京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