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袁明达如愿拿到名册,回到自家住处。..
屋中烛光摇曳,一切都挑明了,他毫不避讳的驱走了所有的奴婢,独自一人在这屋子里。
名册用蓝色绸布包好,里面是灰白色底纸,一行行端正的楷书写的全是泉州豪富的名字。色目人名字很长,他们担心彭怀玉看不明白,在写下正名后又在后面增添了在泉州常用的汉人名字。
今夜见的那些番商在袁明达眼里长相都差不多,那兀纳给他介绍的那么详细,过了这一会,他已经忘了,看了名册上的名字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但那些人都不重要,他翻开名册只是为了数其中有几个姓蒲的。番商死了还有人来,蒲家只有一个,他只愿蒲家身死族灭。
一炷香的功夫,袁明达看完名册,在里面找出来十二个带蒲字的名字。看来蒲崇文看来很看重举事。
已是下半夜光景,窗户外面静悄悄的,那兀纳现在大概不会再派人来监视他了。
明日,他要离开此处,那兀纳将会派出二十个武士护送他前往南平。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份名册交给蒙古人。
若说手段残忍斩草除根,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蒙古人还要狠毒的了。天启军比不了,各派弥勒教义军都比不了,所以他想为惨死的近万宋室宗亲报仇屠尽蒲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假借蒙古人之手。
说起来真是讽刺啊。
袁明达把名册收好,与彭怀玉赐予他的令箭绑在一处,吹熄灯火,躺在床上回想近来发生的事情。
这份名册与大将军令箭放在一起,只要让蒙古人拿到,那兀纳和蒲家人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可是他自己的命运大概也走到尽头了。
他想起在南平城中见到的天启左卫大将军彭怀玉。他为何会赐给自己这根令箭?大将军身材并不很高大,不是自己想象中猛将的模样,但气场却是他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人。
他摸着怀中贴身放置的令箭,喃喃道:“大将军是懂我的,他知道我要做什么,若能报的此仇,我赵家宗亲世世代代都会记得这份恩情。”
在那兀纳家的最后一个夜晚,袁明达睡得很舒坦。醒来时窗户外已是一片明亮,阳光洒在雪白的窗户纸上。
他穿戴好衣衫,唤奴婢进来服侍梳洗完毕。
一切刚准备完毕,那兀纳和蒲崇文便一前一后结伴而来拜见。
见袁明达两眼微微显肿,那兀纳脸上挂着歉意,道:“袁使昨夜没有睡好。”
袁明达不苟言笑,顺着他的话回道:“在这节骨眼上,事关大将军的大事,又怎能睡得安稳。”
蒲崇文上前一步,赔笑行礼道:“一切有劳袁使了,袁使辛苦,泉州城几万人的性命都干系在袁使身上。”
“罢了,”袁明达摆手道,“我也是泉州人,适逢乱世,为了活下去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兀纳看着外面的天色,用探询的口气问:“袁使今日一定要走?”
袁明达知道他比谁都急,伸了个懒腰,哈哈一笑,环顾左右指过去,道:“你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我也不想这么早离开。只是我怕等大将军攻到福州城下,我还躲在这里不出去,大将军会把我斩首,人头挂在泉州城的城楼上。”
他开了个玩笑,那兀纳听出来袁明达另有意思,会心一笑,指着左右道:“这个地方和侍候袁使的那些人,在下都会一直为袁使留着,待此间事了,袁使随时来我这里居住。我那兀纳家的大门会一直向袁使敞开。”
听了这话,袁明达忽然把笑脸收起来,凑在那兀纳身边低声道:“我也许回来,也许大将军会派别人来传令。战乱一起,番长莫要忘了派人护住我家人。”
两人都心照不宣,那兀纳肯定早就把袁明达的底细打听清楚了。
那兀纳尴尬的笑了笑,忙不迭答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三人在府中用完早膳。
那兀纳挑选了二十个武士作为袁明达的护卫,一行人乔装打扮成客商的模样,从那府后门出,消失在泉州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中。
那兀纳准备的十分精细,一行人加袁明达一共二十一个人,扮作茶叶商人。其中有两个色目人,其他都是汉人,全是地道的泉州口音,有向导,有账房,有伙计。两个色目人,一个扮作账房,一个扮作掌柜,袁明达则扮作一个不起眼的小伙计。
现在有商队出行还是很扎眼。天启大军逼近福州城后,南北的商旅彻底断绝了。商人们都在等待战争结束再出行。现如今这个时刻,商队碰到乱兵,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好在有那兀纳的令箭,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走出泉州城。
扮作账房的色目人是众人真正的头目,他有意时刻不离袁明达左右,出城后向袁明达致歉道:“袁使多有得罪,为了袁使的安全不得不如此。”
袁明达朝他摆手,言下之意繁文缛节可以免了。
官道中行人不多,偶尔能见到行色匆匆的信使,众人都低着头往西北方向的官道走去。
离开泉州城三十里,官道上再见不到如他们这般商旅,也没有行人。偶尔很碰到扛着各式各样兵器的乡兵,正神色匆匆在泉州方向行进。
江南红巾军举事后,驻守福建的蒙古人眼见局势不妙,开始容许本地豪族自行募集团练。天启军攻占了江浙后,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人口口相传,都知道天启不光杀蒙古人和色目人,还会把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