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路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地走回床边扶起她。
白可一触到他的衣服就紧紧抓着不放,嘴里不停喊着妈妈。他被她扯得差点撞到桌脚,膝盖顶着床沿才没翻过去。白可顺势倒在床上,唐一路趁她吃痛的时候,把她双手抓住固定在耳朵两侧。
“你不是我妈妈?”白可迷蒙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唐一路闻到病人嘴里特有的一股腐败味道,嫌恶地弹起来,退离床边。
“我当然不是你妈妈。”他冷冷地说。
白可意识稍微清晰了一点,努力思考了一会儿说:“你是……唐一路?”
他讽刺道:“是啊,我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唐一路。还以为你有多喜欢我,生病了只会喊妈妈。要真的喜欢,应该是喊我的名字才对吧。”
排风扇被窗外的风吹动了两下,屋子里光影流转。白可原本就不太清明的脑子现在更是有些不真实,屋子里多出的那个男人像只是个虚幻的影子。可即便是对着影子,她仍是拼命扯着嘴角说:“我喜欢你。”
在这昏暗潮湿的狭窄空间里,她的面容苍白却很干净。病中的女孩子有一种纤弱的美,这个貌不惊人的傻妞也不例外。唐一路再怎么冷漠,毕竟也是肉长的心。他不忍丢下她一个病中的单身女人,再说她多少也是因为他才生病。如果知道昨晚她还要去镇上买东西,他才不会拉着她跳舞。这家伙真会自找麻烦。
看到桌上的药,他抓了抓头发,走到桌边。
白可看着唐一路为她倒茶、拿药,晕乎着脑袋一下把他看成妈妈,一下又变回唐一路。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她都很高兴。
“吃吧。”
唐一路把药塞进她嘴里,水送到她嘴边。只是一个抬头的动作就让她满头大汗,终于吃完药,他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等她睡着。偶尔有人从排风扇下的地面经过,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一闪即逝。唐一路眯着眼睛看那唯一的光源。他刚独自出来讨生活那阵也是混的很惨。没有家人的支持,没有钱,没有朋友,连工作都找不到。被白人歧视,因为自己愚蠢的同情心被骗光所有家当,没有人愿意收留他。最终他选择去做脱衣舞男。一个人在异地生活的艰辛他充分体验过了。
他深刻明白,人,还是要靠自己过活。对别人的同情其实是在扼杀他人独立生存的意志。
像他这种走在堕落的边缘的人所要承受的巨大痛苦,已经让他无力再去帮助任何人,特别是那些已经自甘堕落的家伙。
想到这里,他撤去了平时的伪装,怀着几分惋惜地朝白可看去。
白可汗湿的头发粘在脸上,被子拉高到掩住了鼻子。他叹口气,帮把她的被角拉低,犹豫了一下,用食指的指甲拨走她脸上的碎发。
原来她的额头很饱满,鼻子秀挺,嘴唇……
白可的嘴唇突然动起来,吓得他迅速收回手。
“你怎么还不睡!”他有些恼怒地问,心怦怦急跳,有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到的心虚。可是他为什么要心虚?
白可没有回答他,嘴唇依旧在动着。想必是在梦呓。唐一路骂了她一句傻妞,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赚钱的时间绝对不能耽误。他站起来又看了看白可,发现她嘴唇还在翕动着,有些好奇她在说什么,确定她确实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后,他俯到她脸旁细听。
白可的声音很微弱,他的耳朵几乎要碰到她的嘴唇才能听清。她竟然是在唱歌。她唱:“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着……夜来香。”
唐一路以为自己幻听,更加凑近了。白可的嘴唇在他耳上轻轻蠕动,痒痒的。他抬起头挠了挠耳朵,确定自己不是幻听。
兴许是被他打断了,白可不再唱歌,安安静静地沉睡。他看着她的睡脸失了神。
一个黑影从他身上踩过,屋子里的光线逐渐暗淡。
他真的该走了。
地面上的阳光把公路边的树木染成金色,到处是风。他深呼了口气,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到那种逼仄阴暗的地下室了。他一定要往上爬,不停地,直到到达顶端!
“路,今天是铁笼驯兽,你当豹子哦。”
同台的男演员走过来暧昧地搂过他的肩膀。他用手肘把他顶开说:“把你的鞭子收好,要是弄破我的皮肤就有你好看!”
男演员对他的火爆脾气有所顾忌,赔了个笑脸自觉地跑进换衣间。唐一路白了那男人一眼。他能在这个堆烂泥里混成今天这样,除了有手段还必须有拳头。拿上早已经为他准备好的演出服换上,他哼着小曲在镜子前化妆。
莉莉丝经过他身边听到他在歌声,走回来问:“你唱的什么?挺耳熟的。”
唐一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唱歌,顺着调子接着哼了几句:“天下的花儿都一样……”他笑起来,说:“你不可能听过,这是我家乡的曲子。”
莉莉丝耸耸肩:“白经常唱这首歌。”
唐一路画着眼影的手停了一下,说:“她那样的货色你也感兴趣?”
莉莉丝给他递过睫毛刷说:“她可是个青涩的小樱桃。总有一天,我会把她带上我的床。”
刷子偏离了上睫毛,在他眼尾留下一颗痣。镜子里莉莉丝的背影摇晃着腰肢。
“该上场了。”刚才的男演员换好衣服出来提醒。
他抽了张面纸擦掉眼尾的睫毛膏。不管什么樱桃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