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飞往路山的027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就在路山电话忙碌的这个上午,省城机场候机厅里苦等了近四个小时的新任路山地委书记郝智,终于听到了播音员甜美柔和又少气无力的声音。
今天一大早,郝智由省委副秘书长姜和平亲自驾车送到机场。要按一般的组织规矩,作为新任的路山地委书记,他的上任最起码也要由省委组织部部长出面去送行,再加上依着路山地区处于日渐重要地位的原因,或许还由省委管组织的副书记或者是其他副书记、常委去送。但一方面因为这几天省里还在接二连三地调整人事,书记和部长们都十分忙碌;另一方面郝智是个不喜欢张扬的人,他喜欢怎样方便就怎样来的那种生活,更重要的是他想悄悄地独自上任,以一个新任地委书记的低调心态,试图找到点什么另类的感觉。至于这种另类的感觉,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怀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他决定采取这种方式上任后还是叫自己既兴奋又激动。他无暇顾及别人怎么说,事实上也没留给别人说的时间,就雷厉风行地在任命文件发出的两天里,大致办妥了必要的手续,完全是例行公事式地和组织部门打了招呼,在团省委的同志们还在嚷嚷着要聚餐欢送的喧闹中,悄悄买了飞机票,只约了挚友姜和平送他去机场。
当然,郝智这样去上任的做法,是请示过省委常务副书记肖琦同志、还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他的肯定和赞许后才实施的。肖琦听他说准备用这种方式上任后,没有马上流露出同意还是反对的态度,却转移话题赠给他十六个字: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诚者有信,仁者无敌。算是对他上任的殷殷期望吧!期望过后,肖书记还是说,不就是到工作岗位吗,何必兴师动众的呢?说这话的时候从嘴角流淌出来了微笑,在他挥手告别的有力动作里,郝智感到了信任的力量。
今天凌晨五点的时候,姜和平已来到他的家里,见他像平时那样只提个小包,就打趣地说:“我还准备给贫困的路山多搬去点东西扶贫呢,看来是错了,郝大书记原来就拿着这个小包准备在路山闯天下呀?我看你呀莫不是准备搜刮路山地区的‘民脂民膏’吧!”
“等我发了‘民脂民膏’,你就准备开着大卡车帮我来拉,到时保准给你见面分一半。”郝智也随着他的话说笑了,走出家门时发现,街道已经被弥漫的浓浓大雾所吞没。“看来,今天的飞机是按时起飞不了了。”他嘟哝着,但还是决定先上机场,等,也要在机场。
初冬时节的太阳,可能因为畏惧寒冷而开始偷懒,五点多的时候还是她老人家昏头大睡的甜美时刻。没有了太阳,加上浓浓的大雾,此时整个城市像一个已到风烛残年的老人,懒洋洋地处在半醒半睡中,倒是更有了轻纱曼舞、梦乡连连的美妙感觉。虽然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但在不过十多米的能见度里,像他的性格一样,平日开车十分张扬的姜和平也不得不收敛了许多,即使在极慢的行驶速度里,也睁大眼睛全神贯注,紧张的样子倒使车里安静了许多。无所事事的郝智微闭双眼,静静地听着cd机里幽幽流淌出的萨克斯音乐,脑子却像短路了般地出现一片空白。这样走了近半个小时,原本就住在城南边的他们才算真正从城里出来,上了全封闭的机场专线公路。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姜和平轻松了许多,又开始张扬起他那永不安定的个性,问道:“亲爱的郝书记,这老半天了一声不吭的,在想什么呢?”
“你看刚才城里那些街灯,因为有了大雾却没有了平日的华丽和妖艳,都变得冥冥闪闪的。你说,他们照亮的是通向天堂之路呢?还是通向地狱之路?”郝智反问过后,自己也对冒出这个奇怪的问题惊讶,一向持有积极态度的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无稽之谈,真是奇谈怪论!地狱的路上哪会有灯照亮。难道还怕鬼跌跤了不成。”姜和平不屑一顾地说,回过头惊异地看了看他。
南郊的国际机场离省城只有四十多公里,在正常情况下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而雾中的他们走了两个小时,到达时已经过了7点。外面浓浓的大雾一点也不妨碍这座空中港口里面的繁忙,候机厅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简直像个农贸市场。经验告诉他们,如此多的人在这里等候,说明机场已经关闭了。
果然,在办理登机手续时,服务小姐告知,机场凌晨三点就已关闭,所有进出港的航班目前都暂时取消。“看来,我只有在这儿等待老天爷的安排了。你快回去吧!现在还赶得上按时上班。”郝智说着,看了看厅里的电子大钟。
姜和平知道这位挚友的脾气,既然选择了这样的上任方式,只得听他的,不让等就得回,便问需不需要给路山地委打个招呼,让他们到时候去机场接?问过也知道这是个多余的问题。
郝智果然说了没有必要的,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起飞,再说路山机场就在市区,到了坐出租车就行。
这么多年以来,他俩还没有真正意义上握过手,此时却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使然,两人的手十分自然地握在一起,还握得很紧。姜和平拍打着郝智的肩头,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可说出来却是一定要注意身体,等飞机一落地就打电话过来。话音刚落,他转身匆匆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本来,无聊的等待是难熬的,何况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