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丫鬟一起向绮年行了大礼,绮年使个眼色叫如鸳拿了四个荷包出来,笑吟吟道:“我也不知你们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多少,倘若没有世子爷大方,你们也只得多担待点了。”
白露接了荷包笑道:“世子妃赏的,哪怕只赏一个铜板呢,也是奴婢们的体面。”
绮年对她的活泼甚为喜欢,笑道:“好会说话的一张嘴,本来该再额外赏你的,只怕反伤了你们的和气,待回头别人瞧不见,再私下里给你罢。”
众人都笑起来。却见一个小丫鬟一溜烟儿跑到门口张了张,白露忙转身出去与她说了几句,回来便道:“王爷与王妃在用膳,怕是用罢膳就要过来了。爷和世子妃也用膳罢?”
早膳是六样点心,两色粥,还有四色小凉菜。其中有一碟泡菜,一碟灯影牛r,绮年吃得很是顺口,如果不是惦记着马上要来考察的公婆,她还会吃得更开心点。
食毕,撤了碗碟,刚端上漱口的茶水来,就有小丫鬟来报了:“王爷和王妃过来了。”
昀郡王年近五旬,身材颀长,比之普通勋贵人家的公侯伯爷们多了几分刚硬。绮年用眼角瞄了瞄他,确认他跟赵燕和长得更像些,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倒是赵燕恒只有眉眼和他有三四分相似,脸型全然不像。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有儿媳妇在房内,昀郡王也有几分不自在,进来便看了儿子道:“可好些了?”伸手虚按了一按,“不必起身。若有什么不适,还是再请太医来瞧瞧。”
赵燕恒倚着床头,一脸的感激道:“儿子不孝,还要劳动父亲前来看望。不过昨夜睡得甚好,今日觉得已好多了。”看一眼绮年道,“给父亲奉茶。”
旁边白露端上一个雕红桅子花盘,里头两个天青瓷茶盏。绮年端了一盏,屈膝将茶盏举过头顶:“父亲请用茶。”说实话,叫得有点儿忐忑。杜甫的《新婚别》里就曾经说: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她这更好,连拜堂都没拜完,说起来更是没分明吧。
昀郡王接了茶盏,心里百味杂陈。长子的亲事挑了这些年,最后却草草娶了一个六品亡故文官的女儿,即便有着吴家在那里顶着,也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原想着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吴家也还上道,准准的一百零八抬嫁妆,每抬也还实在,加上有皇上太后及皇子夫妇的赏赐在头里,倒也很过得去了。谁能想到偏偏就跑出一头疯骡子来,竟将长子撞下马来。
当时请了太医来,说是扭伤了脚踝,只是惊吓过甚有些心悸惊厥之状,须要好生将养。长子十岁那年曾惊马坠地险些丧命,此后便再不敢骑马,也难怪会惊吓至此。这倒也罢了,只是太医有些讷讷地对他说,世子怕是伤到了下腹,却又不许太医验看,这却是个麻烦。万一影响到日后子嗣……
昀郡王难得地想起了先王妃吕氏。当初与吕家的婚姻乃是父亲严命,他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如何。后来吕氏产后体虚,又因娘家父兄牺牲沙场打击过甚,就此一病未起,没几年就去了,只留下一个长子,却是越长大越与吕氏相像,以至他睹子便忆起亡人,渐渐地也就不太愿意见到长子了。如今想起来,吕氏早亡,只留这一个儿子,幼时便有早慧之名,连字都是皇帝亲赐的,若不是后头坠马伤身,性子又渐渐孤僻,如今怕不更已成大器?说来说去,吕氏并无对不住自己之处,却是自己亏欠了她的儿子,将来到了地下,怕也无颜相见。
这些念头不过是电闪而过,昀郡王接了茶盏,看着绮年仍旧屈膝福身。身上大红绣暗金线虞美人花样的衣裙,从接茶到敬茶,发上c的步摇稳稳当当,一举一动都透着几分沉稳。想到昨日丫鬟来报的话:世子饮交杯酒时突然晕厥,世子妃并无惊慌之色……虽家世低了些,倒不像是个太上不得台面的。
“起来罢。”昀郡王一招手,后头丫鬟用托盘捧上一只匣子来,“日后你们夫妻和睦,我便放心了。”
绮年接过匣子,入手沉甸甸的,匣子本身竟然就是檀香木所做,上头还嵌着金丝,里面的东西一定错不了。如鸳手脚也快,从箱子里找出绮年要送给公婆的针线,捧着上来。给昀郡王的是一双软靴,黑缎靴面上绣着紫藤花,据赵嬷嬷说,这是昀郡王最喜欢的花。给秦王妃的则是绣了含苞牡丹的睡鞋,秦王妃最爱牡丹,住的正院种满牡丹,还取名为丹园。这两样针线可是投其所好,下了功夫的,其认真程度不下于绣自己的嫁衣。
昀郡王取在手里看了看,倒也有几分欢喜,点头道:“你有心了。”
绮年转身又取了杯茶,蹲身奉上:“王妃请用茶。”
昀郡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皱。称自己为父亲,却称秦王妃为王妃……若不是因着自己,秦王妃不会做了继室,在嫡子嫡媳面前总是不自在。若是儿媳懂事知大体,该也叫一声母亲才是,便免得大家难过,想来不是高门大户出来的,礼数上总是略差了些。可转念又想到这儿媳还是秦王妃自己冒冒失失就定下的,不由得心里又对秦王妃有了一丝不满。
秦王妃倒是全不在意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出绮年的称呼有什么不同,取了茶饮一口,又赞那睡鞋绣得精致,说了几句,才转手自丫鬟手里取了一对缕金丝的羊脂白玉镯,亲自给绮年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