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弯腰呈上冕冠,“陛下,尚书令求见。”
大殿之上,一身土灰的皇帝高坐在上,手里把玩几朵杏花,嘴角笑意愈深。
颍川庾氏尤为显赫,到了庾桥这代更是如日中天,家大业大霸占了大片土地,士族中名望甚高,武皇帝征战在外,名门望族不出财出力反而处处收刮民脂民膏,武帝最忌惮庾氏,想要打压这个名声过大的家族,无奈颍川庾氏是当时名门望族的领袖,动一下就会引起士族的强烈抗议,搞不好还会在士人那留下个坏名声,书写历史的往往是这些高级知识分子,武帝一生开疆拓土,后半辈子却只想着怎么光芒万丈名垂千史,这颗毒瘤就一直留到今日。
陈德宗懒懒问道:“你有何事?”
庾桥:“陛下,昨夜一场大火正是信号,臣家君已经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与我们交好的匈奴人刘凌已切断我们的粮道,不出七日洛阳城必有大乱。”
陈德宗把杏花一掌捏碎,“交好?尚书令这么说朕可就要不高兴了。”
庾桥下跪俯首叩拜:“臣该死。”声音里毫无畏惧。
“你们庾家在武帝时期就跋扈得不行,三公之位一直不让你们庾家人坐,但是朕不同,只要你帮朕,事成之后,朕会让你当上丞相,是百官之长,朕还能让你统领我大梁全部的兵马,连太尉都得对你礼让三分。”
庾桥再拜,“那臣,叩谢陛下隆恩。若陛下无事,还请让臣告退。”
七王大乱接近尾声时,东海王病死,留守洛阳的几个将领扔下陈德宗,带着东海王妃和东海王世子离开洛阳向东,大概是向想要回东海国奔丧,洛阳城的王侯公卿也都抛下皇帝,怕陈望大军压境,粉粉逃亡东海国,洛阳城彻彻底底成了个空城。结果这群拖儿带口的大肥羊刚跑到颍川的洧仓,就被羯人崇延这只野狼吞了个精光,四十八位王爷全部成了崇延的刀下鬼,被抛弃的皇帝和少数的官员在洛阳都相安无事。
颍川之地时正值多事之秋,胡贼肆虐,步步紧逼,恰巧在崇延大开杀戒之前,庾氏本门就搬到洛阳躲过一劫。也实在令人唏嘘。
这其中种种,陈德宗早就心有防备,崇延前脚刚踩进颍川洧仓,庾桥一族后脚搬到洛阳,这实在太过巧合。于是当陈德宗召见还籍籍无名的庾桥时,便一眼看出他非同寻常,还会说匈奴语,便升他做尚书令,让他做自己跟匈奴的来使,策划好着一出惊天动地的大乱动。
先让庾龚槐这个内应去守粮道,再借庾龚槐和匈奴之手切断这条命脉,身为皇帝的他也拿不出军饷,饿上几天,城外守军定然无力与之对抗,国门洞开,匈奴屠城,君王死社稷,丞相兼摄政王陈淮是皇帝的不二人选。
那这个亡国大罪会落到谁身上?
其实主谋就是自己,但是若是被世人知道真相,这样陈家必定会遭受万世唾弃,陈淮要如何接替他登上帝位?于是就需要一个既有名声又有能力做到一念之间国破家亡的人来替皇帝被黑锅。
这个亲兄弟自相残、高官清官不务实事、列侯将领背弃自己的的国家,早就该自己亲手把它灭了。
陈德宗又后悔地摸了摸残碎的杏花,心想:杏花树能在他死之前送到弟弟手上吗?
定要在他死之前送到,陈德宗咬咬牙,道:“李海,准备笔墨,朕要亲自写一道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
陈德宗其实就是个叛逆少年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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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帝计(2)
王病是被饿醒,那碗安神汤实在是药效持久,他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神没安好,肚子饿得咕咕叫。
上回端药的女子进来,这回端的是粥,看到王病已经醒了,搬了案放在榻上,淡淡道:“喝粥吧,这里边没méng_hàn_yào。”
王病正要伸手接碗,不料那女人竟然把手一横,把碗放在案上,全程都没看王病一眼。王病无所谓地要从案上拿起碗,手才握住碗,竟然只够握住,连拿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是了,身体还有些烫,真是病了。
王病舀了两勺送进嘴里,“你懂药理。粥是温的,你知道我何时醒来。”
“拙夫略懂医理,我就跟着他学了些。王司马,你爹是太尉,拙夫虽然不是将军,但是在文马将军队伍中名望甚高,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他出征在外,我只想知道他安否。”
她这话是在求人,但是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在饭后聊家常。原来粮道失守一事太尉还没公布,大概是怕动摇军心。王病毫不犹豫地答道:“你夫君会平安回来的,文马将军神勇非凡,他的部下一定也非常人,定能平安凯旋。”
“那就承君吉言,多谢公子。”说罢,她眉头嘴角一扬,王病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笑容,“他在扬州教小孩子读书,那时的何家,家道中落沦为破落士族,他在一次清谈会上结识了文马将军,江公子弃文从武,来到洛阳从军,拙夫和我一路跟着他。”
王病看着她,不语。
然而那笑容只是昙花一现,“这个混乱的时代,多少男丁外出征战,留在家里的只有老人和小孩,我只是那在家等待夫君的万千妇道人家里的一个,跟随文马将军一路走来,经历了无数生死存亡关头,国难当头我的夫君身先士卒,我为他骄傲,但是我不求他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