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一样。韩王山,你不这么做,就会有更多的人死。”
韩匡:“……这事我必须告诉陛下,陈节元是天子的兄弟,兹事体大,我必须好好想想。”
“那你准备拿何季怎么办?”诸葛恭又给自己灌了一碗水,凉的。“你留下他,就是给他爬上你榻的机会。”
韩匡:“……”
韩匡暗暗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跟诸葛恭一样大碗喝水,不然准喷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诸葛恭认真地盯着韩匡的脸。
“……也不能放着不管吧,让他回去继续效忠崇延?打死他…对我军也没有好处……”韩匡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为了要回他镇军将军的颜面,咬咬下唇,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其他的事,再说陈节元能收留他,我们不收留,岂不是让人寒心?”
诸葛恭立刻果断地接下他的话,道:“可以。把他脖子绑着拴在我这儿,我不在,你不准见他。”
“不是,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了?”
“他不是什么善类,真的,韩王山,我看过太多这种人了,你给他口饭吃,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可怕的是这口饭不一定是要你给,任何人都可以。”
“何季只是这场战争的缩影,如果我们不能拯救像他这样更多的人,那我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我知道,拯救一个人不能改变这个混乱的世界,可是诸葛恭,你不知道…我也曾经被人拯救过,我清楚那种被人践踏的生不如死的感觉。”
“我…”诸葛恭当然不知道,他心大到可以接受所有突如其来的灾难,去年他一时头脑发热替王傅的学生顶替身份,后来差点莫名其妙死掉,最后两人闹得不欢而散,还撂下狠话说再不相认,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曾后悔,更不会怀恨在心,他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因为不论处境多艰难,他都相信,靠自己能够东山再起,所以他当上了车骑将军。
只要心怀希望,不留恋自卑感,乱世又如何?这难道不是更好更大得舞台吗?没有人知道这一刻有谁从高台跌落摔得粉身碎骨,也没有人知道在哪个肮脏的家徒四壁的破屋中已有草根崛起,这个舞台只会给王者戏份,而自轻自贱是失败者的特权,不是他诸葛恭的。
韩匡低下头,他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丢脸,他说的每一句话,可都不是个只能胜不能败的将军该说的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很久都没人说话。
——
“说不了话?!”岑立坐在马车里,手里的粥差点洒了出来。
王病无奈一笑,把手炉放在身边,道:“无碍,能说。”声音沙哑又小。
“公子,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只能用布把你的嘴封起来了。”贺知年把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烤,收进布袋中。说不了话当然是他唬岑立的,只是喉咙轻微发炎,这个人害王病吃了那么多苦,又不能在他的饭碗里下毒,于是贺知年想到一个玩他的法子——夸大王病的身体状况吓他,而且还百试百灵。
“别说话了。”岑立小心翼翼把他从厚厚几层貂皮毯子里扶起来,王病只是染了风寒,不至于弱到起不了身,但还是非常顺从地让岑立扶了起来,乖顺地张嘴想含住即将伸到嘴边的勺子,滑入嘴里的却是不是硬而冷的勺子。
“嗯……”
王病感觉到什么东西被推进他嘴里,甜的,顺着喉咙滑到腹部,温软灵活的舌头还在他的嘴里放肆扫荡,且纠缠且退缩,以星火燎原般的气势点燃yù_wàng,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但是王病并不觉得窒息,有的只是不舍。
“来,拿着。”岑立把手炉拿给他,道:“我喂你。”
这次岑立非常老实地一勺一勺喂给他,王病照单全收,吃完又被那人索取了好一会,按照岑立的意思说就是——王病吃饱了,他还没有。
“天黑了。”王病放下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等了一会,一只鹰从即将陷入黑暗的远方飞了过来,落在车窗上,摇头晃脑地啄着翅膀。
走了一天路,出了城就是山,岑立命全军休息,自己爬到王病的马车里。他看着那只身子通黑的鸟,好奇地看着王病,意思是“你竟连鸟都收归旗下了”。
“我爹留下的,海东青,通人性,不过这只通体黑色,倒也算是异类。”王病解下海东青脚上绑着的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纸,展开,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上、西、广,还有一个小小的卫字。
岑立:“什么意思?”
“上东门、西明门还有广阳门,这三处是楚军守备薄弱之地。”王病把纸凑进灯火,道:“去年崇延兵分三路,从上东、大夏、西阳三门攻破洛阳,按理说不会再留破绽给别人,陈节元也不至于如此大意……怎么了?”
岑立一直盯着那张纸看,王病以为他是要再研究研究,伸手递了过去,岑立接过,直接把纸靠近灯火烧了,道:“我是说这只鸟,为什么说它是异类?”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传说十万只鹰里才出一只海东青。海东青通常是白褐红三色相间,像这只纯黑色的据说三百年才出一只,极其稀有。”
“这种飞禽很难驯服吧?”岑立伸手去想去碰它,海东青的嘴尖而长,把岑立的手背啄得流了血。“看它对它父亲一点都不友好。”